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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认识苏俄的一场争论

1948年年初,就在内战将见分晓的时候,武汉大学校长周鲠生在《中央周刊》发表一篇亲苏文章。胡适看到以后非常惊讶,他没想到自己的老朋友对国际局势的观察竟然会是这样。于是,他以《国际形势里的两个问题》为题写了一封致周鲠生的公开信,由独立时论社发给五十多家报馆同时发表。

公开信指出:几年前,我们曾亲眼看到西方民主社会对苏联是那样真诚,那样友好,但如今它却成一个可怕的侵略势力,这“真是苏俄自己的绝大不幸,自己的绝大损失了。”用这个判断来观察当今世界,亦洞若观火,是非立判。

胡文问世后,《中央周刊》立即组织了一场关于苏联问题的大讨论,并发表了一组文章,其作者和标题如下——

曾琦:《事实证明苏联威胁和平》
王聿修:《苏联为甚么是侵略势力》
刘厚庵:《我们能够和苏联谈和平吗?》
周酉村:《不同情美国扶持日本,希望苏联放弃侵略企图》
陈雪屏:《我同意胡适的意见》
龚予琴:《我赞成周先生的看法》
李大德:《同意周鲠生看法,胡适之有“恐苏病”》
胡格非:《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
谢钧祖:《外交上无道义可言,是非应该由双方负责》
刘静文:《周胡两先生看法不同各有疑虑》
胡焕庸:《历史是否重演,关键系于苏联》

据该刊统计,上述作者中有7人支持胡适反苏,2人支持周鲠生亲苏,2人持折衷态度。

在支持胡适的人中间,青年党主席曾琦是在病中接受《中央日报》记者采访的。他说:“究竟谁愿从事战争,不能仅凭口头议论,必须根据事实。胡适之先生认为苏联已变成一很可怕之侵略势力,完全正确。”接下来他列举了苏联扩张侵略的十条事实,表示“吾人对苏联均看不出丝毫和平之意愿”。

学者王聿修则拿苏联与法西斯德国相比,认为“二者全是集权的独裁,二者全是重视集体,轻视个人;二者全否认基本人权与自由,以强制的方式管理人民。”因此他觉得胡适把苏联看成一个可怕的侵略势力,“恐怕可以代表许许多多的自由分子”的意见。

相比之下,报人刘厚庵从多方面对苏联和德、意、日进行比较之后指出,揭露苏联的险恶对人们认识斯大林政权的本质很有帮助。另外从历史上看,沙皇的专制统治已经到了极端,“故苏联之侵略一旦成功,受侵略者将永无重见天日之机会。”

国际问题专家周酉村在百忙中向记者指出:苏联不仅在联合国滥用表决权,将东欧置于“铁幕”之下,还阻挠中国政府军队依照条约收复东北,迟迟不交还旅顺大连……,因此胡适的判断是正确的。

胡适的朋友、时任中央青年部部长的陈雪屏以普通读者的身份表示:胡适的看法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所以他的文章一经发表,便立即引起广大读者的共鸣。

另外,地理学家胡焕庸也痛切地指出:二战前夕,苏联瓜分波兰,进攻芬兰,吞并波罗的海三国,这不是侵略是什么?二战期间,中苏两国本来是并肩作战的盟友,但是在雅尔塔会议上,苏联却攫取了旅顺、大连以及中长铁路的特权,这不是侵略是什么?二战以后,苏联在我国东北和北韩、东欧扩张猛烈,较历史上任何的侵略国家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不是侵略又是什么?他还提醒大家:历史上的侵略国家都崇尚武力,但苏联却有一套更巧妙的方式和政策。

与上述学者相比,周鲠生的支持者则显得势单力薄,论据不足。国际问题专家龚琴予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苏联虽然表现得很不好,有剑拔弩张的样子,但苏联是同样需要和平的”。他还说,苏联在强大以后才会侵略。现在的苏联虽然“大”,却并不“强”,因此它“绝不会贸然又发动一次战争,以致招更沉重的打击。”他强调:苏联还在骂“战争贩子”呢,因此周鲠生的见解是正确的。

另一位国际问题专家李大德也说:西方民主国家扶持德日的复兴,纵容法西斯残余势力的复活,是举世皆知的事实。胡适先生抹煞这一点,为民主国家辩护,“我认为是太武断”了。他强调:苏联的社会制度不需要殖民市场,它在战前战后的政策,“也看不出有侵略的色彩”,所以他认为胡适有“恐苏病”。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次讨论中,《中央周刊》还发表一篇《苏京广播驳斥胡适曾琦言论》的通讯,从中可以看出这场争论已经引起苏联官方注意。其中有这样的话:

痛斥美帝国走狗胡适、曾琦之流为美帝国主义者世界扩张政策辩护,并诽谤中国人民伟大友人苏联等无耻行为。

美帝国主义者已违背自己以前担负的义务,改变自己对日德和约的态度,正在把这些国家变成为反苏的根据地,……因此他便动员他的走狗如胡适之流为美国对日政策辩护。

胡适企图将造成国际紧张局势的责任,推到苏联身上,又企图证明美国的全部政策没有超过波茨坦宣言的范围,并且卑鄙无耻的把中国人民的伟大友人苏联与法西斯德日并列。

为了向自己的主子美国献媚,中国青年党领袖曾琦也慌忙起来替美国辩护,可是中国人民并不如胡适和曾琦所想像那样容易受欺骗。

战后美帝国主义企图将中国变成自己的殖民地,苏联成了他们实行这种计划的强大障碍。

他在日本投降后,充当北大校长,与执行部的美国军官建立密切的联系,对美国兵在北平屠杀中国苦力强奸他的女学生不但没有表示任何抗议反而竭力压制因美军强奸北大女生兽行而激起中国人民的义愤。

曾琦是中国臭名卓著的汉奸,他在抗战期间,他替日本效劳,后来又转到蒋介石那里替美国服务。

美帝国主义走狗胡适曾琦诽谤苏联的无耻造谣,一定遭到破产,因为中国人民老早就知道苏联是他们忠实诚挚的友人。

这些说法,为1954年开始的“批判胡适反动思想”运动提供了主要说辞和基本框架。

2022-0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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