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门新湖渔港和金门区渔会 记者李宗翰摄
中国三无快艇2月14日越界金门海域，躲避台湾海巡登检翻覆事件满月，两岸协商十五次触礁，两名中国籍死者遗体仍在金门，金门地检署仍在侦办此案。然而近一个月来，金门渔民的声音似乎在整起事件中缺席，自由亚洲电台记者前往金门听听金门人的看法和期待。
在中国船只翻覆事件后，3月初的金门，天气不佳，当地主要的新湖渔港、复国墩渔港里，停靠着数十艘渔船，没有出港，渔网晾在一旁。
金城市场里的鱼贩透露，翻船事件多少有影响，大陆海警在巡逻，金门渔民最近少出海。陈姓计程车司机说，事情还没发生前，金门四周很容易看見中国渔船。
金门渔民：金门人在渔场保护区不能放网 陆船却“放得舒服”
从复国墩远眺，看得见台湾有驻军的北碇岛，其外海就是事发地。金门渔民们对中国海警、海监船宣称加强巡逻显得淡定，自信合法捕鱼不怕查缉，但是对中国船只长期越界，显得忍无可忍，怒气冲冲。渔民们的手机里各有自拍过去中国渔民到金门岸边捕鱼、与台湾海巡对峙的影像。但多数渔民不愿面对镜头控诉其嚣张行径。有的开海产店，怕以后陆客不来，有的娶大陆人，怕回大陆有麻烦。
渔民指着照片说：“就三无渔船（无船名船号、无船舶证书、无船籍港登记），跟他翻船的那艘一样，就抓黄花鱼。保护区我们不能放网，他放得舒舒服服。”
记者：差不多多近？
渔民：“这边就是岸啊！还不到五十公尺，他们捕的，整个保护区都是他们的网，好几百张的网。晚上也一样啊！这艘是我的，这艘是大陆快艇。海巡在旁边，他还在收网，船灯开得这么亮，他都不怕。”
记者：最多的时候多少？
渔民：“一、二百艘，那黄鱼季、秋天台风来的时候，浪愈大他们愈喜欢来抓，鱼会游得比较上层。他们一次来一、二百艘放网，抓完了，我们差不多一个礼拜都没有鱼可抓。我们才拜托海巡应该去执法，不然讲难听一点，浪又大、天又黑，谁要去冒那个险？”
渔民还说：“以前北碇岛是我们的传统渔场，抓黄花鱼、白鲳等，现在是大陆渔场。还没出事前，最少一天有五艘那些没有船牌的快艇，在那边放，一次都好几千张的网。我们这边渔民放一组三件网看有没有一百公尺，最多放三组、四组。他们是一组四十件网，整个北碇岛都围起来，一艘放二组八十件网，四艘就三百件网。我们去抓都摃龟（落空）回来，放的网都被他们收走，一次下网就损失二、三万元。”
他提到，大陆渔民放网，不会设浮标以躲避抓捕，金门渔民若不注意，船就被缠绕，失去动力，夜黑风高的，很危险，最后只好在岸边门口抓。
曾有上百艘陆船越界包围 海巡遭挑衅 渔民被报复
另有不具名渔民提到第一线海巡队员的无奈：“我亲眼看过他们（大陆）的船，挑衅我们的执法船，真的在那边蛇行、绕圈圈。我们执法单位包括船啊什么的，都没有人家的好，你今天船你跑再快，人家跑的比你还快，一跑就过中线了，你也不可能去抓他。一而再再而三没有绩效，叫渔民怎么相信你，就已经来到这么近了。”
渔民感到纳闷地说，大陆渔船像是会提早收到讯息，往往海巡的船还没赶到，越界的陆船全都调头驶离。“曾经听过基层的讲，我们今天真的抓了对岸的人来啊，大概不用多久啦，议员就打电话过来关心了。说难听一点，我们小三通有在跟对岸在走，政治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你说跟那边的人都没有关系吗？你说基层怎么做？”
曾在马祖蹲点五年、前民进党马祖党部主委李问，也对沿海常见的违法船只有所观察，提到两岸渔民起冲突，还会遭到报复。
李问说：“中国大陆的违法船只破坏马祖渔民的定置网、渔具，甚至双方渔民船只冲撞、起冲突。有些马祖渔货要销到大陆，或船只要送到大陆维修，被大陆渔民报复，如维修时或生意上遭刁难。甚至有人说，如果向台湾海巡检举，大陆的渔民也会马上发现是谁检举的，以后大陆渔民就会针对这位被认为有检举动作的马祖渔民施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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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4日中国三无快艇翻覆酿二死事发地，在金门驻军的北碇岛外海。（记者李宗翰摄）
金门渔民提到，金门海巡现有100吨4艘、35吨4艘、10吨CP纤维船5艘。“说一句可怜，海巡CP船还没有大陆三无快艇快，快艇加装马达躲避查缉，时速可达四、五十节，将近一百公里时速。如果刻意‘撞船’，出事的三无快艇属纤维船，应会裂开而非只有擦痕。”
渔民表示，大陆渔船一次三、五十艘包围码头，海巡怎么赶？中方近日加强巡查，中国渔船明显减少，金门水域更平静，没什么不好，他们罚得更凶。海巡赶不了，中国海警一喊全跑掉。
有金门渔民私下替台湾海巡抱不平说：“那些没牌照、没驾照的渔船，大陆放任他们到金门滥捕，海巡驱赶他们又去挑衅。有一年台风，一天三艘大陆渔船翻覆，十多人落水，都是台湾海巡去救他们，三、四米高的浪，海巡冲去救，我们在岸上看得清清楚楚，海巡都做到这样，大陆有过一句好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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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4日中国三无快艇闪避台湾海巡登检翻覆酿二死，该艘船被检方扣为证物。（记者李宗翰摄）
金门渔民主张维持禁限制水域： “都捕到家门口 我们吃啥？”
他说，金门虽小，靠这海吃饭的有几千人，一人一个家庭。抓不到鱼，他怎么养四个孩子还有父母？
经营海产店的关姓渔民，是极少数愿意公开露脸受访的渔民，他支持台湾海巡作法正确：“越界就不对在先了，离我们北碇在零点几海浬而已，如果今天是我们在你那边呢？”
对中方主张台湾是它的、没有金厦海域禁限制区，关姓渔民说：“都抓到门口了，我们的鱼都没有了，要靠什么维生？我们世代的渔民都靠复国墩这港区，现在驻军这么少，如果（中国渔民）上岸呢？一定要管制。”
出身鱼商家族、无党籍的金门县议员董森堡指出，对中国三无船，金门渔民在意的是取缔标准在哪？用什么方式执法？应有彼此认可程序。
董森堡说，金门渔民普遍采用一支钓，用钓杆钓鱼，渔货量有限，他们担心大陆渔民到禁限制水域，用违法炸鱼、电鱼或流刺网，断绝当地鱼苗鱼种，如果不驱离将造成海洋生态浩劫。尤其金门这几年划设保护区，投放人工鱼礁、流放鱼苗，加强驱离。近四年新冠疫情时期，陆方封控，船只出来较少，金门维持了相对较好的鱼场状态。本地渔民当然希望海巡去执法以保护本地渔权和海洋资源。
董森堡指出，翻船的三无快艇究竟是越界捕鱼，还是走私？检方尚在调查不得而知。“我相信没有人愿意发生这种死亡的意外，这种遗憾是谁都不想造成的。”
中国三无船泛滥 为“水中黄金”铤而走险
董森堡提到，这类高经济价值的鱼类一般回销到大陆市场，在所谓禁限制水域周边交易，价格比卖到台湾多好几倍。“当然渔民对这个事情比较三缄其口。如果再闹下去，他们回销大陆这个管道不见了，或说大家在这种禁限制水域附近的这种地下贸易的行为，严格取缔的话，会冲击他们的收入。这问题也不是单单金门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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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门复国墩渔港。（记者李宗翰摄）
李问也表示，金门、马祖、香港一带躲避关税边界的走私样态，从鱼类、肉类、家电用品、到毒品、油类等。过去中国禁止澳洲龙虾，因此改从金厦走私。台湾近海禁用流刺网，中国的三无船则会越界、电鱼、毒鱼，也是中国海警重点打击的对象。快艇快挂有两个至六个大型舷外机，可高速行驶，运送货品，躲避查缉，渔船跑不了这么快。
金门县观光特产协会理事长李钟灵表示，听说金门野生黄鱼不是卖到北京、上海，而是卖到浙江：“浙江人拿黄鱼做药，黄鱼才这么贵，要不然在厦门沿海黄鱼很多。他们要的黄鱼要很大、至少2斤以上，愈大愈值钱，曾经有人钓一只就可以卖到新台币20万、40万。”
陈姓金门人就说，罹难的驾驶无驾照，事发当天是大年初五，想必也是辛苦人，才会在大过年的时间出来讨海，自认台湾海巡过年应不会这么认真执法，抱着侥幸心理想赚上一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