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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车之惊怵

我们团到绥滨,相隔有二三百公里吧。那时的路不好,大约要走大半天。那年春节后忙完了,我请假到绥滨去看我哥。经鹤岗、过鹤北、到萝北、穿名山,一路风尘。大客车在茫茫雪原上奔驰,真是雪天一色,横无际涯。那个景致,一辈子也忘不掉。

我哥的卫生所,工作和生活条件比起我们来,那是好多了。早餐我竟然喝到了牛奶和豆浆,还吃到了油饼。宿舍里的床单竟然是白颜色的?怪不得我哥老说他们团怎么怎么好呢。我哥人缘不错,老是有同学朋友什么的来看我,让一帮大哥大姐宠着,弄得我还很是得意。直到现在见了那些人,我还是感到十分的亲切。

“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乡”呀。快乐之行就要结束,可是赶上了大雪封门,断路了!几天也看不见有车通过,眼瞅着就要超假了,我这个上火呀!我哥看我着急,也是一天几趟地到路上找车。

那天,推土机在路上总算开出一条“雪”胡同,汽车像在小一人高的雪墙里通行,但是总算通车了。一会儿,我拦了辆去师部送粮的车,那司机和我哥也是半熟脸,要不这大雪天谁还让你搭车呀。

我上车的时候,麻袋上已经有一位了,后来知道是天津知青,要回家探亲。车开了,风卷着雪花直往我们脸上扑,不一会我们满身都是白色的了。好在大家都习惯了,在北大荒这是家常便饭。我俩挤在一起取暖,腿上盖了条破麻袋,感觉好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你们团多好呀,守着铁路线,探亲少遭多少罪呀。”天津知青说。

“好啥呀,离铁路近也不让老回家呀。不瞒你说,我们那整天的小饼子,把脸都吃绿了。你们团竟然能吃到油饼,这不是共产主义吗?”我说。也许是我羡慕的语气让他高兴,他的话匣子打开了,一口天津味儿,把他们连的生活演绎得活龙活现的。我这边跟听天津快板似的。“来几年啦?见过黑龙江吗?没见过黑龙江你算嘛兵团战士呀?”他一高兴,还把边防证掏出来给我显摆一下。那小红皮本子,很是让我羡慕了一番哦。

从他口里我才知道,要不是我哥有点面子,就像这个天津战友和这个司机是哥们一样,在这个时候想搭车,门也没有,说是上边有令。我问为何,起初他还不说,神秘地卖着关子。最后耐不住一路上的无聊,还是给我讲了个仔细,又稀奇又惊险!

说起来那是去年秋天的事情,那天也是天不好,秋雨连绵的下了好几天了。一哥们开着大解放在赶路,一路上凄风苦雨,满是泥泞。路上偶有搭车的他也是会停车的(在北大荒一般搭车的都是兵团战士,加上交通不便车辆不多,所以多数司机路上搭客也是正常,还不要钱),但是团里有规定,凡是搭车的,不允许坐在驾驶楼里,这也是爱护驾驶员。

车开了一会,俩姑娘拦车。要说这司机那真是不错,一挥手,俩女孩跳上了卡车。喇叭一响,车走了。

这俩姑娘一个是上海的,一个是杭州的,哪个团的不知道,好不容易请的假,到凤翔(就是萝北县城)玩的。俩人坐稳了一看就傻了,这车上怎么装着口棺材呢?太背了!天阴沉沉的,寒风一吹,又和这么口黑漆漆的大棺材零距离接触,这心里就开始犯嘀咕,越想越害怕,俩人挤在车厢一个角里,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得,不住地哆嗦。

雨是一会停一会下,车是一会快一会慢。俩人战战兢兢地靠在一起,四只眼睛就没离开那口棺材。就在俩人精神处于极度紧张的时候,就见那棺材盖,兀自地刺啦、刺啦地挪开了一个缝。俩人汗毛都竖起来了,紧紧地搂在一起,大气也不敢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真是活见鬼了,她俩眼睁睁地看见一只手伸出棺材,在空中挥舞着……

俩姑娘的神经终于崩溃了,双双跳车而逃,造成一死一伤的惨剧。

其实她们看见的也是一知青,不过是先他们搭上车的。开始这哥们也有点含糊,好在胆子大、不信邪,其实也没别的招啊,一会就看惯了,靠在槽帮上就坐下了。走了没多远,下雨了。起初还能扛着,可那雨是越下越大,这哥们在车上是没地躲没地藏的。灵机一动,何不钻进棺材躲一下呢,总比在外边又冷又湿强吧。

钻进棺材,盖上盖,果然淋不到了,也暖和了许多,困劲上来竟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雨停了没有,这哥们使劲把棺材盖挪开个缝,伸出手去试试还下雨不……于是就……

从那以后,这一带兵团的车都被要求尽量不让搭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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