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出行，前所未有的淡。
困在店里的老板
1月19日清晨，丽江泊隐湾轻奢客栈老板天哥躺在自家客栈床上，他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盘算着今年春节古城会有多少客人。
丽江古城小程序显示，丽江古城实时人数是9904人，刨除常驻居住的2278人与常驻工作的1684人，这座偌大的古城只有5942名游客，而疫情下，丽江古城的最大游客接纳量是65000人，这个数字还不到1/10。
“不止我们，整个古城的客栈都没生意啊，”天哥发了条抖音自嘲，随即有云南腾冲的旅游业者在下面留言评论，“您可知足吧，比我们好多了，今年国庆和顺古镇才几百人，春节压根不敢想…”
“现在丽江，守店比守寡还难，”一位丽江经营了一家茶叶店铺的老板吕思远后悔自己动手慢了，“有远见的早在半年前就把店铺转让了，那时候几个小长假生意还是不错的，能转个好价格，最近转让信息挂出去，一礼拜都接不到一个电话。”
丽江成了空城，客栈不好做，有政府背景加持的酒店一样没生意。
丽江一家外资精品奢华酒店的市场销售负责人Steven用“人心惶惶”四个字来形容当下的丽江旅游市场。
“我觉得这个1月超出了武汉疫情后所有的月份，破纪录的淡…”Steven的酒店就是在疫情最困难的时候也有生意，“今年几家酒店春节期间10%-30%之间，不止我们，问了几家同行都是这个情况。”
丽江就像一枚立起来的硬币，文艺朝向游客，严苛面向那些留守的人，任何一种外力——疫情的挤压或是行业的动荡都将破坏它的平衡，让这枚硬币倒下，显露出文艺背后的悲凉。
58同城上关于丽江商铺的转让价格一再刷新那些昔日高价入局老板们的“三观”，300㎡的古城文林村中高端院子转让费用只需要1万，大研古城八河街顺东段的片区经营权6万，古城忠义市场旁民宿客栈18间房转让费15万。
租金的费用也在无底线下探。
一间光义街上220㎡的三层高端客栈挂出的月租费用只有2000元，老板娘郑璐璐向旅界直言，“其实这个价格就是今年，最多给你保留2年，后面一年一议嘛，还是今年这个情况，你肯定也不租了，情况恢复到以前，也不可能是现在这个价位。”
走还是留？
疫情前的2019年，丽江古城黄金地段的商铺轻轻松松一年租金过百万，即使是不那么受宠的巷陌纵深处，一年30万以上的租金也是普遍现象。
天哥感叹疫情的反复，认为丽江以后的天价租金模式不会再有了，他注意到这几天丽江古城公房招租信息发出来之后，最低的只需要4万多，位置好、面积大的也只需要20多万。
“例如，转让的新华街27、28号就在古城中心广场四方街，然后往狮子山方向，现在是27万就可以转让，过去的租金至少是两三倍以上。”
“当年大家赚钱赚疯了啊，那些收租子钱的都是至少千万身家了，”有朋友劝天哥趁价格低可以抄底几家新店，他转遍了古城，总是没想好是否出手。
惨淡的不止是大研古城，进入1月，丽江三大古镇之一的束河古镇更安静，古城门前门可罗雀，以往的古城维护费早早就不收了。
与大研古城不同，束河关张歇业的店铺更多，但极少有公开贴出转让信息。
“应该是古城不允许，其实这边生意更不好做，”另一位在大研古镇开客栈的老板灿哥总结道，“大研古城像是公域流量，束河就是私域流量。”
最惨淡的春节来临前，每一只倦鸟都在思归。
在疫情影响下，一位束河古镇卖包浆豆腐的海南小哥刘三贵感叹今年春节终于可以回家了，“留在这也是没生意，还不如回家陪陪家人，年后也不一定回来了。”
作为中国旅游业风向标城市，离开丽江还是留下，这个话题在每一个客栈老板们氤氲着茶香的会客茶室里同样被日复一日的提及辩论，而这种思想上的博弈往往没有定论。
悲观者认为，冬奥结束之前，丽江的旅游不大可能恢复，即使是春节即将来临，但今年出行限制条件如此之多，有多少人愿意冒着隔离抑或无法回程的风险出来旅游呢？
乐观者则做好了长期奋斗的准备，去年就地过年都挺过来了，守得云开见月明，不如趁这个时候抄底收几个低价铺子，重新装修，等待疫情好转再战江湖。
不过，即使乐观者也大多承认，多重因素影响下，对今年的丽江春节旅游市场就不抱什么希望了。
走过大研古镇一排排门闸落锁的朱红色店铺，每块门板背后几乎都有一个充满激情、理想的创业故事。
郑璐璐依然记得怀抱希望来到丽江的那个2006年的冬天，她是大专毕业，凭借自考拿到本科文凭。
在这之前，她和老公卖过盖饭、卤味、爆米花，做一次失败一次，赔了十几万。但她是典型的湖南人，不认输，不服输。客栈开业当天，她站在店门口敲手鼓，拿出免费茶饮给路人尝试。吆喝声引来了人流，生意就这么开张了。
那可是在丽江可以遍地捡钱的年代，一群敢于尝鲜的70、80后在那波丽江淘金浪潮中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
与旅界聊到失之交臂的财富，95年的刘三贵给自己煲了一碗豆腐汤，他感慨道，“我们来晚了，钱都被这些‘老家伙’赚走啦。”
他有一双伤痕累累的手。疫情的这两年，每天消毒，每天洗十几次手。冬天干燥，刘三贵的手先是起皮，然后干裂，涂护手霜也没有什么效果。
“很快就不用守店了，”想到春节回到海南，刘三贵泛起一丝笑容，“回到老家，暖和好得多，冻疮很快会好起来。”
本文受访者皆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