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

皇帝眼中的文人

乾隆帝弘历在位期间巡游无度,巡幸所到之处,地方官员一意奉承,竞相攀比,供给繁多,令人民不堪其苦。臣僚上疏反映巡游给百姓造成的疾苦,均遭弘历训斥并治罪。时任侍读学士,且总领四库全书馆的纪晓岚先生,仗着自己的才学颇受弘历赏识,语气委婉地进谏曰:“东南财力已经耗尽,皇上应当设法救济才是。”不料弘历竟翻了脸,吼曰:“朕看你文学尚优,所以让你管领四库全书馆,其实不过是把你当作戏子蓄养,你怎么敢妄谈国家大事!”弘历此言,颇具代表性,从他对纪晓岚的呵斥中,大致可以看出文人在皇帝眼中是个啥。

弘历把纪晓岚这样的大文人视为戏子,还算是高看一眼,比他早出生一千多年的汉高祖刘邦,就拿文人不当人看了。刘邦还未干皇帝时,陈留县高阳乡儒生郦食其,想托给刘邦当骑士的老乡引荐,闹个谋士当当,骑士不敢引荐,对他说:“沛公不好读书,一见儒生就发烦。遇到戴着儒生的帽子来拜见他的人,他就把他们的帽子摘下来,往里面撒尿,和他们说话,常破口大骂,可不能对他说你是儒生呀!”由此可见,刘邦对文人一百个瞧不起,并且经常大耍流氓手段,对其肆意侮辱之。

文人被皇帝老爷视为戏子,或挨骂受辱,毕竟只是受些精神上的刺激,若一旦忤逆了皇帝老爷的旨意,或提些令皇帝老爷听不进去的意见,甚至公然与其唱对台戏,遭遇可就惨啦。屈原,李白、韩愈,欧阳修、苏轼等人,皆旷世奇才,堪称中国文学史上的泰山北斗,他们的辞赋诗文光焰万丈,流传千古,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可以说,他们远比那些功业早已灰飞烟灭,甚至人亡政息,连姓名都被人忘记的帝王伟大得多,但是在他们活着时,其命运却被一些自以为英明无比的帝王随意摆布:

屈原不但是伟大的诗人,而且为楚国的强盛立下大功,但楚怀王熊怀和他的儿子顷襄王熊横,只是听了奸佞上官大夫的谄言,就两次将他放逐,使其于悲愤绝望中投汩罗江而死。李白诗才为当世之冠,然而他的诗才,却敌不过权宦高力士和唐玄宗李隆基小老婆杨玉环的谄言,终被李隆基冷落一旁,后竟弃之不顾。李白后来误上永王李璘的贼船,李璘兵败后,李隆基的儿子肃宗李亨,并不因他是伟大诗人而对他稍加宽囿,多亏名将郭子仪力保,诗人才幸免一死,改为流放夜郎。韩愈“文起八代之衰”,是中唐文坛的领袖,但只是上了一篇《论佛骨表》,对兴师动众,耗费巨资,掀起迎拜佛骨狂潮的宪宗李纯进行批评劝谏,李纯却览表大怒,硬要将他宰掉,幸亏宰相裴度、崔群,以及一些王公大臣为他求情,才算保住性命,被贬往偏远的潮州。欧阳修是一代文章宗师、诗文革新派的领袖,但只因写了一篇《与高司谏书》,为被贬官的范仲淹说了几句话,宋仁宗赵祯便听信奸小的谄言,视其为范的“朋党”,将他贬往荒僻的峡州夷陵(今湖北宜昌),7年后才将他召回朝廷,任谏官之职。但两年后,他又因作《朋党论》触怒了赵祯和反对革新的朝臣而被贬往滁州。至于绝代奇才苏轼,遭遇比欧阳修更惨,先是宋神宗赵顼听信变法派的诬告,以其在诗文中“讽刺变法”、“侮慢朝廷”的罪名,将其贬往黄州,5年后才将其召回朝廷。十多年后,嫉恨苏轼的朝臣上疏举劾他在诗文中“指斥先帝”,又被赵顼的儿子哲宗赵煦不分青红皂白贬往惠州,后又被贬往岭南的琼州,直到徽宗赵佶嗣位大赦,他才得以“内移”,当年夏天于北归途中病死于常州……有类似遭遇的文人,还有很多,不再一一例举。

从上述诸位诗人、文豪的遭遇来看,中国历代文人,在皇帝眼中,不过“工具”而已。即是工具,当然也就一切从“用”字出发。但皇帝对文人的要求,不仅是“可用”,而且要听话,要顺从,要发挥他们的特长,以诗文为其歌功颂德。既然如此,皇帝对于文人,也就很难尊重、信任,或是有什么感情可言。故文人无论如何忠心,如何有用,一旦提出什么不合圣意的政治主张,或对皇帝老爷的错误决策、荒唐行为犯颜直谏,提出批评,十有八九要倒大霉,至于在诗文中对皇帝或朝政有所讽谕,或是被怀疑有讪谤圣上、讥刺政治的词句,更是罪不可赦。而文人又往往经不住皇帝所宠爱的奸佞、妃嫔的诋毁,他们的才华与忠心,一旦被这些家伙的谄言的毒雾所障,皇帝那双龙眼便忠奸不分,是非不辨,毫不客气地拿文人开刀。正因为如此,屈原、李白、欧阳修、苏轼虽然处于不同的时代,但他们遭祸的原因却惊人的相似。

2009-07-13

关键词: 
栏目: 
首页重点发表: 

Theme by Danetsoft and Danang Probo Sayekti inspired by Maksim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