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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前局长访谈:小金库的钱用不完 腐败渗透社会各层面

来自湖南岳阳的刘局长是一名基督徒,因忍受不了官场黑暗、腐败,于今年1月辞官。他披露,中共官场集体腐败,直接截留省财政、中央财政对老百姓的拨款。

近几十年来,中国各地方政府纷纷开展招商引资政策,吸引内商、外商引进到当地投资建厂,或者是办实业,以推动本区经济发展。

“这种要天时、地利、人和。首先外资得看得上,也需要上级部门的支持,比如说配套资金的支持,政策上的支持和优惠,有保税区、物流园,官场的行话叫‘筑巢引凤’,不是靠地方能筑得了的。”刘局长介绍说,地方政府很火的一个主要的工作任务,就是把上面的项目资金搞进来,也称为“招商引资”,即争资金搞项目。

政府每年会把白皮书下发到各个单位,扶持哪些项目、有哪些项目资金,这笔钱是需要争取的。下面打项目报告,都是盯着上面的资金。

“一般都是按照三七或者四六的比例配套拨款,有些是全额拨款,也不在少数。如果地方配套资金超过了40%的项目没人争,都不用去搞。”他说,“它实际上就是一个非常大的腐败温床。”

刘局长认为,中共官场的腐败,一方面是人事上面的腐败,一方面是资金上的腐败,因为先有人事的腐败,才有资金的腐败。

他介绍说,比如城乡建设局,负责老百姓的保障房,包括公租房、廉租房、安置拆迁房、棚改房等等。为了平复一下民怨,上面是有一些惠民资金的。区政府就打报告说这里有多少棚改房,棚改多么迫在眉睫。实际上他报了一万户需要改造,可能一半是空户,做成虚假的台账,应付上面的验收。这笔钱就被贪了。

“办事处的领导跟居委会打招呼,这个事情帮忙运作一下,拨点钱给你,大概就是辛苦费了。造得跟真的一样的,有多少人签名了,地方居委会、街道都盖章。你吃肉,我吃骨头,他喝汤,一样的。”

危房改造也是一样。比如说这笔钱上面拨了一千户,每户是十万,那么相当于一个亿,就被截留到单位的小金库里面。

“他只做了一百户,作为样板房。到时候上面来验收的,只要有红包打足,让他玩好,感觉到舒适,把帐做好,材料上面有公章,有签名,甚至有指印。他过场走了,回去钱就拨给你了。”

“为什么说一个小局局长愿意挤破头,都要挤到大局里面去呢?就是大局有用不完的钱,用不完的钱从哪儿来?就是在项目资金里好挪用。挪用的项目资金越多,他的日子就越好过。”

小金库的钱怎么花?

小金库的钱怎么用呢?第一个,就是贴补这些超编的、吃空饷的工作人员工资,这些上级财政是不拨款的,这些工资要发放;第二个,就是满足官员三公消费,公款、公车、公油等等;再有一种去向,就是私分,贪污。然后有一部分钱用在了项目上面,插手工程的承包。

刘局长介绍,摆在门面上的,就是三公经费。还有一笔看不见的钱,就是官员跟上级、同级领导之间的横向联系、纵向联系,去贿赂的一些钱。

比如说,“这个领导的岳母娘生病住院了,他们消息很灵通的,需要单位出面,打个两万块钱的红包,这钱从哪里来?总不能局长自掏腰包吧?那就是小金库里面的开支。

“哪个上级领导在党校学习,虽然只有一个星期,也要去看望一下,这是下级领导讨好、巴结上级领导的一个机会,又去送一万块钱红包,或者是请领导吃饭。官场的潜规则就这样,都觉得这太应该不过了。如果这点做不到,就说你这个局长不懂事。”

他说,“还有一笔资金去哪里呢?这笔资金是向上级行贿的,比如拨付给了一个亿的建设厅,这方面的领导,首先是同意拨付,后来是验收,再就是付款。每个环节都需要用钱去打理的。

“这笔钱在体制内运行,大家都感觉很舒服。掌握资金的人感觉也舒服,下面不愁没人送钱来;争取资金的地方也很舒服,钱来了,美其名说解决老百姓的住房问题,居者有其屋,实际上他把这笔钱就挪用了。”

刘局长表示,纳税人的钱已经交给国家或省一级、中央一级,再有返回来的钱,实际上就是纳税人的钱。也就是说,他们截留,然后贪污,直接就伤害老百姓的利益。

有的时候就干脆分赃。“账上还有钱,开个会去分一分。领导讲大家工作也辛苦,经费紧张,要用钱的地方多,几个副局长每个人可以报账,报销八万、十万的,多的可以上不封顶。以前在君山区都是公开的,一个处级领导,每年可以拿二十万块钱的发票来报账,这是你享受的待遇。”

他说,“老百姓穷得叮当响,该改的房子没改,该发的工资发不出来,那些事业单位干着急,甚至有的水电费都交不起。但是另一方面,他们是用不完的钱。”

刘局长表示,自己在单位被排挤,一开会讨论项目资金在账上有多少钱,该怎么用啊?“我不敢要,因为我怕上帝惩罚我,这就是信仰的力量。我也没有把柄抓在他手上,我堂堂正正做人,所以说我不要那笔钱。他心里就怎么想,哎呀,你看刘局长不要这笔钱,我们要了怎么办?所以他们也只能不要呗,这就是断了人家财路。

“第二个,你要我去行贿,我并不是没那个智商,我做不来。你要我去安排美女给你玩,怎么开房子,我觉得这是犯了基督信仰的大戒。

“他就感觉到如芒在背,如刺在喉啊,不把你拔除,他就没办法贪腐。他好不容易花钱买了个官,眼看就要作废。你在这里,就是个灯泡,他不敢作案的。

“我真是被他们逼的,太苦闷了,太黑暗了,黑暗得让我窒息。”

贪官行贿有技巧

刘局长透露,地方去争取项目资金的时候,要用一些手段,行贿也是要有技巧的。直接在办公室里面送土特产,都不好意思送出手。送现金,还要请跟他熟悉的人先收着。

“比如,有的就说,我有一个朋友在省城开典当行,不知道厅长家里有没有什么字画、古董之类的?或者您朋友有没有古董之类的?来我这儿做点档行的生意。心照不宣呗。

“他随便找人画一个赝品,一千块钱的东西,放在典当行,典当行说这是无价之宝,至少是一百万收了。这个厅长他是心知肚明,这笔交易就做成了,然后这笔资金就迅速地拨下来了。行贿者再补贴典当行。”刘局长说,腐败已经到了社会每个毛细血管,每个细胞里面。

刘局长认为,纪委要去查的话,肯定能查出来的。比如美丽乡城建设,只要去查,哪些人签了名?哪些人盖了章?树栽在哪里?这一查不就出来了嘛。

比如城乡建设局搞安置房、保障房,他做了多少房在那里,难道不能数吗?你做了这一百套房,有没有招投标?是不是你家亲戚包的?做的质量怎么样?你的造价值这么多钱一平方吗?怎么通过验收的?住在里面会不会死人?会不会倒塌?这东西都好查的。

刘局长表示要喊话中纪委,希望中纪委去查一查。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中共反腐以来,中纪委也曾多次通报“小金库”专项治理问题。刘局长表示,实际上小金库根本就没断绝过。“如果不允许搞小金库,还有谁争资吗?去引项吗?没有谁去干。所以干部就满腹牢骚,对抗反腐,说这样搞下去,干部只能躺平了,官不聊生了。”

他说,“以前夸张的说法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那时候的知府比县委书记还要大一点,现在的县委书记一年折算成为白银都肯定不止十万,一笔五千万的工程,至少他要贪污一千万。

“他们就想方设法争资金、搞项目,因为他自己没钱,只能在上面去争资金来搞项目。自己能搞的就是卖土地,把土地低价卖给开发商,开发商送钱给他。”

刘局长强调,集体腐败涉及到方方面面,因为每一个局都有对应的上级拨款,在截流上级项目资金的这方面,每一个局都是这样。包括农业上面的一些惠农资金。

他介绍,君山区是在洞庭湖边上的一个低洼的区,年年有水灾,但是它土地肥沃,很产粮,属于一座粮仓。可是水患的问题,需要解决。确实这个地方,可能一下雨就淹掉了,就造成减产和绝收。

君山区水利局就跟上面打报告,要修电排站,就是排积水的水利设施。打报告做项目也是一个本领,说得多么客观,势在必行。上面来人一看,这个报告可行性都可以,符合拨付的情况。只要红包给送足了,贿赂也给出了,那么就拨款下来。

他解释说,电排站一般都是全值项目,就是地方投劳而不投钱,上面投钱而不投劳。“你不知道他下面有多大的胆子?一个水电站,它可以把它做成一个抽水机,就把水泵改造了一下,或者建了一个小房子。一个1,000万的项目,实际上用的那个地方的钱顶多就是一两百万。”

“这个一两百万的工程,还要包给他的亲戚朋友,继续盘剥,以次充好。所以说一下雨就淹了。你说老百姓怎么能不遭殃?所以就出现了一种说辞,新闻媒体也跟着说,这又是什么百年不遇的洪灾啊,又是五十年不遇的大雨啊。”

“老百姓也没办法去了解内幕,老百姓没有监督、检举或者控告权利。因为首先你是要参与,你参与了才有知情权,有知情权之后才有监督权,你既不参与又不知情,怎么监督?实在是有人举报,就把举报的人抓起来陷害、迫害。”

刘局长感叹,出现这种情况,中国的老百姓怎么可能富得起来?农业怎么可能发展得起来?“一说就是国外卡我们粮食的脖子,什么饭碗要端在农民自己的手上,你端得了吗?允许你端吗?你想好好种地,基本的水利设施都没有,或者拨下来的这些钱根本没有用于建设水利设施,就是靠天收。”

林业上面,林业局要争取一些生态保护资金。“这些年习近平说‘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就是说要栽树啊,搞美丽乡村建设啊。实际上栽了没?根本就没栽,但是他就报栽了那么多,每棵树多少钱,工资多少钱,报上去。

“比如说这个县今年要完成第十个美丽乡村建设,要栽花、栽树。但是他几年就搞一个村,集中搞一个比较好搞的村,每次领导来了就带他去那个地方看,应付检查。其他地方根本就不搞。”

再比如卫生局,要建立一个健康检测站,或者是免费检测,上面拨下来一些资金。卫生局也还是用同样的套路,作假,然后截留、分赃。

刘局长说,“这些钱简直就是触目惊心的,它拨再多的钱都没用。因为它就像一个水桶,它根本就没有底板,或者是一块底板严重短缺,再多的水,你注入它都是盛不满的,漏掉了。

“如果是这笔钱没有被贪腐,中国勤劳的老百姓创造这么多财富,又回流到老百姓身上,中国早就富强了。比如说那些建电排的,建基础设施的,搞科技惠农的,那些资金如果真是到位的话,可以建好多工程出来。

“拿工资的、吸血的越来越多,而你的基础设施投入的产出越来越少,就只能牺牲老百姓利益。中国老百姓就像一头勤劳的牛,在这个牛上面不知道插了多少根吸血管,打了多少麻药,蒙了这个牛的眼,不断地在吸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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