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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河月】瓶子里的自我

法国作家雨果的小说《笑面人》讲述了一个瓶子里的自我的故事。一个出生后不久就遭人为破相的笑面人、杂耍团的小丑格温普兰某一天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真相所震撼,那就是他原先深信不疑的那个自我并非是真正的自我。而真正的自我曾经离他很远,装在一个漂流瓶里,在命运的海洋里漂流了很久很久。终于在某一天,真正的自我被从瓶子里放了出来,来到了他的面前。这个真正的自我,绝非是一个社会最低层的小丑,而是堂堂大英帝国的贵族——克朗查理男爵。

在当时那个贵族与平民境遇悬殊的社会,这无异于告诉一个凡人:奥林匹斯神山上宙斯身边那个宝座本来就是你的。

那个奇迹般在海洋里漂流了许多年的瓶子里所装的是一个人的本来面目,他的真实身份。而这个真实身份,不仅让所有的人都为之乍舌,就连他本人都难以置信。一个社会最底层的小丑,居然是世袭贵族上议院议员、拥有高贵地位与巨大财富的克朗查理男爵。于是小丑与贵族,这两个天壤之别的身份如今齐聚在同一个人的身上,这显然势如冰炭,不可能相容的。

他只能从中选择一个身份,或是天界的神明,或是地上的小丑。无论他选择放弃哪个身份,都意味着随之放弃这个身份所代表的东西。或是贵族身份代表的大英帝国上议院席位、金碧辉煌的宫殿、巨大的领地和财富,以及一位高贵美貌的公主;或是小丑身份代表的温暖亲情,一位父亲般将自己抚养长大的老人,还有那个自己所深爱着的美丽的盲女。

贵族与小丑,两种天壤之别的身份,以及各自水火不容的思想之间的激烈碰撞与反复斗争撕裂着这个可怜的灵魂,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将属于自己生命中的一部份活活撕下来。无论撕下的是哪一部份,都会让这个灵魂为此痛不欲生。

小说中格温普兰所演的那个“被征服的混沌”短剧其实就暗示着他内心世界的剧烈斗争。在作者雨果看来,那个瓶子里的自我、本来面目的自我就是“混沌”,而那个凭借心上人的相助战胜“混沌”的小丑才是他自己。然而我的看法正相反,那个瓶子里的自我,那个本来面目的“混沌”才是真正的自己,而那个“文明开化”的小丑却是后天人为加诸于我的观念。

从雨果到现在的数百年间人类的历史,就是后天观念所自以为是的“文明”压倒“混沌”,压倒人类自身本来面目的过程,所以人类才离自己的先天本性越来越遥远,背离宇宙与神明越来越遥远,以至于走到今天危机四伏的这一步。人不知自我反省,却反过来埋怨救世主太遥远。如果人类不能及早回头,找回那个“混沌”,找回瓶子里的自我,那么人类就会以悲剧告终,如小丑格温普兰那样走向自我毁灭。

孔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救世主并不遥远,只要我们释放瓶子里的自我,走入真正意义上的水瓶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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