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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父母虐心的汉惠帝如何孝顺父母

两汉的皇帝,大多谥号中有一个“孝”字,如汉文帝是“孝文帝”,汉景帝是“孝景帝”,东汉则有“孝明帝”、“孝章帝”等等,可见孝文化在两汉时期已经被当局普世成核心伦理和主流文化精神了。元代学者郭居敬编录的《二十四孝》中,有汉文帝的“亲尝汤药”条目,但郭氏著述的意旨,显然侧重于“行”而忽略了“心”。若凭“心”而论,似乎文帝的哥哥孝惠帝刘盈更有资格入选。

公元前213年,也就是秦始皇三十四年,刘邦在沛县做亭长(相当于派出所长一级),到一大户人家混吃混喝,还抱回一个免费老婆,芳名叫吕雉,字娥姁,次年生下一女,叫刘乐,即后来的鲁元公主,又次年生一子,就是刘盈。此后的数年间发生的故事,大家很熟悉了,电影《霸王别姬》所叙,基本符合史实。

刘邦入咸阳,挖了一个墓,先把大秦帝国给埋了,自己做了汉王,然后用张良计,给自己造了一个“丰碑”--与民约法三章,秋毫无犯。项羽听到路边社的广播,不乐意了,你刘邦这么沽名钓誉,想干啥?再加上谋士范增在一旁煽风点火,于是,就出现了历史上著名的饭局“鸿门宴”,刘项之间的矛盾开始公开化。

前205年,项羽忙着对付齐王,老巢彭城(今徐州)兵力空虚。刘邦看到了机会,以项羽杀害楚怀王为由,发出了跟项羽绝交的“通电”。对于割据一方的军阀来说,一旦撕破脸皮,那就等于是下了战书。果然,刘邦不宣而战,迅速在洛阳聚集各路诸侯56万大军,进攻并占领彭城,楚汉战争就此拉开序幕,而此时刚刚五岁的小刘盈的虐心人生,也奏响了序曲。

如果不玩阴谋诡计,单论真刀真枪地干,刘邦安能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羽的对手?就在彭城外,项羽只用了3万骑兵,就把刘邦的56万联军打得屁滚尿流,刘邦本人也陷入重围。幸亏老天爷帮忙,突然起了一阵大风,刮乱了项羽大军的阵脚,刘邦才乘乱逃出。

逃到沛县老家,刘邦想接上家人一块逃,岂料项羽已派人追到沛县捉拿其家属,家属都走散了,刘邦接着跑,路上遇到了儿子刘盈和女儿刘乐,就抱到车上一起跑。由于楚军追得急,刘邦曾两次把刘盈和刘乐踢下车,不知是何故?赵炎反复思量,终不得其解,难道是马车超重?父亲的这种无情举动,让两孩子感觉虐心了,估计当时肯定是哇哇大哭。

好在“司机”滕公(夏侯婴)是个善良的有心人,两次下车把两孩子抱上车,还跟刘邦据理力争:孩子又不会超重,马已经跑到最快了,即便不拉两孩子,也只能这么快,为什么不拉呢?你说。刘邦无奈地说:老哥唉,现在可是跑路啊,你能不能别跟我摆事实讲道理了,快拉上人跑吧。刘家兄妹这才顺利脱险,到了关中。后来刘盈登基,对这位救驾的滕公非常优待。

刘盈被父亲虐心的事儿还有一次,那是九岁时立为太子之后。刘邦是靠马上得天下的,在审视接班人素质的时候,往往以是否具有英武之气为第一标准,刘盈偏偏生得比较“委婉”,不为父亲所喜。而另一个叫戚夫人的妃子所生的儿子刘如意,倒是很对刘邦的脾气,他打算废太子了,立如意做太子。若不是在母亲吕后、张良以及刘邦非常尊敬的四个老顾问(四皓)的帮助下,刘盈若不死于淮南王英布之手,就是万幸了,能不能顺利接班,还真是个问题。

被父亲多次虐心,刘盈并不记恨父亲,构建于血缘关系上的那种特殊情感,被刘盈用细节行为诠释得感人至深。在关中相对稳定的两三年里,年幼的他,才刚刚读了一些书,学会了写字,就给在外征战的刘邦写信或捎带口信,问父亲的安,还小大人似的,劝父亲多吃饭,注意保重身体,等等。刘邦曾不止一次向张良炫耀说,瞧瞧这孩子,多懂事!

刘邦平定英布叛乱回京后,因为伤痛病倒了,心里还盘算废太子呢,可刘盈照样床前尽孝,还翻了许多医书,想找方子给父亲治病。刘盈的孝顺,没能彻底感动刘邦,却感动了那四个老顾问。在一次朝宴时,已经八十高龄的“四皓”故意陪同太子入席,还表现出对太子十分的唯唯诺诺。刘邦那里知道是演戏呢,看到后,果然觉得刘盈像个帝王的样子了,便打消了废太子的念头,这才有了后来的汉惠帝。

公元194年,刘邦去世,十六岁的刘盈即位,母亲吕后成了吕太后。别以为刘盈从此就不虐心了,非也,他母亲更让他虐心。

戚夫人跟吕太后是情敌,其所生的刘如意,封的是赵王。刘盈一登基,吕太后就寻思干掉如意,以打击报复老情敌,多次派人去“请”赵王回京。当时辅佐如意的建平侯周昌,心里明镜似的,坚决不同意,还说:我是高祖安排专门负责保护赵王的,早就听说太后跟戚夫人不和,让赵王回京,不就是想杀了人家嘛,不行,坚决不行。周昌是老功臣,吕后虽然愤怒,却也拿他没办法。遂又生一计,派人去“请”周昌回京,只要老周同志一离开,赵王就没了保护伞,然后再收拾他。

周昌果然中计,他刚到了京城,吕后派出的使者就到了赵王所在地。刘盈作为旁观者,心中同样是门儿清,如意危在旦夕了。对于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刘盈是有手足情的,而对生他养她的母亲,刘盈也是存至孝之心的。一面是弟弟,一面是母亲,这两难境地,换了谁,也不能淡定。刘盈想了一个办法,提前去把如意接到自己身边,哥儿俩一起吃一起住,母亲总不能当皇帝的面杀人吧。这一招真的有效,“太后欲杀之,不得间”。

可是,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人,焉能没有疏忽之处?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就是这个道理。有一天,刘盈早起,外出打猎,如意因为年纪小,喜欢睡懒觉,就没一起去。太后在皇帝那儿是有“卧底”的,结果可想而知,一杯毒酒,如意的小命就完了。等刘盈打猎归来,小如意的尸体早僵冷了。看到这一幕,刘盈非常难受。

赵王一死,他母亲戚夫人失去了最后的存活理由,很快被吕太后断去手足,刺瞎眼睛,烫聋耳朵,药哑了嗓子,还把这个半死不活的人放在厕所里,起个名字叫人猪(人彘)。惨烈吧,见过狠毒的人,还真没见过如此狠毒的人!丧心病狂的太后还请皇帝一块欣赏人猪,刘盈初见不知是谁,后听说是戚夫人,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从此便落下了病根。

还有一次,是关于他同父异母的大哥刘肥,这故事,赵炎前两天说过,不再重复,此处只说一个虐心的情节。刘盈跟大哥一起喝酒,行的是家人之礼,让大哥坐上位。吕后看见了,以刘肥不尊臣子之礼,十分不高兴。就让人端来两杯毒酒(注意这个细节),叫刘肥站起来给皇帝敬酒,刘盈也一并站起来,互相敬酒。如果喝了会怎样?哥儿俩全玩完。吕太后没想到儿子也参与进来,非常害怕,就把儿子的那杯酒倒了。刘肥顿觉事情不妙,就没敢喝,装醉躲过一劫。

对于母亲给自己带来的虐心,刘盈采取的是不为己甚的做法,一方面是极力的尽人子之孝,一方面又适可而止的加以防范和劝诫,真心的包容、弥补母亲的过失,尽管他没有做到。当他认识到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去阻止母亲继续失德的时候,他选择了前者(泛孝主义),做一个母亲的乖儿子,而不是皇帝,这是孝文化的底线。他对母亲说:“此非人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治天下。”

刘盈在位七年,有六年时间没有管事,整日以酒色消磨日子,直至病死。按照孝文化中的“报本反始”观念,他的这种行为看似不孝,不爱惜身体,是对父母不孝,没上进心,也是对父母不孝。但刘盈的消沉,是基于满足母亲的权力欲,是有意识的扼杀自己的存在价值,而凸显母亲的价值,有维护皇家稳定和母子伦理的意义,谁能说不是孝道的积极体现呢?

窃以为,刘盈固守的孝道,是将儿子对父母的孝顺从表面而至内在化了,具有了原发性、综合性及根源性的特点,比他弟弟汉文帝的“亲尝汤药”之孝行又要高出许多。《汉书-惠帝纪第二》赞曰:“孝惠内修亲亲,外礼宰相,优宠齐悼、赵隐,恩敬笃矣”。一个“修”字,概括得很好!真正的孝,是需要去芜存菁的,需要内省化、人性化的。

刘邦也还罢了,毕竟他并未怎么失德,吕太后之德,就亏大了,已经到了无法弥补的地步,任刘盈如何去“修”,也无法化解。《汉书》最后用了“悲夫”二字,不是没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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