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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岳王(71)

第二四章 枕戈待旦(1、2、3)

第二四章 枕戈待旦

1

鄂州,姚氏身前卧房,正中放一姚氏木像,像前陈设香案。夜晚,岳飞、李娃率岳家人进香、叩头。礼毕,众人各自散去,岳飞、李娃带岳震回到自己的卧房。李娃安顿岳震睡下,岳飞则在一盏油灯下读兵书。

稍顷,李娃坐到岳飞身边,低声说:“鹏举可先上床,奴家尚须做会儿女工。”岳飞不解:“孝娥亦是整日忙碌,家中自有女使,何须你做女工?”李娃说:“三妹已经有喜,奴自须为孙子备办。”岳飞大喜,眼中不禁涌出泪花。李娃说:“既是新妇有孕,倘若不日出兵,可否教祥祥留待鄂州?”岳飞连忙摇头:“倘若自家开此先例,营中十万将士多有浑家怀孕,又当怎生措置?”李娃不再言语。

半夜四更,王横来敲房门:“启禀岳相公,主上有手诏到来。”岳飞急忙起身,穿戴整齐,到宣抚司大堂行遥拜跪领礼。开封之后,岳飞就烛光阅读,大声言道:“主上已同意出兵!如今看来,张侍郎委是识大体的忠良之士!”

岳飞还家,天已大明,李娃正率岳家人在姚氏像前等候。岳飞进房,众人便一起进香、叩头。礼毕,张宪、吴惠娘带张宗本夫妇正待出门,岳飞说:“张四哥且慢,请你全家到厅堂一叙。”岳飞夫妇同张宪一家入堂坐定,岳飞说:“今年天子将祭明堂,下官依制度可申请亲属一名,荫补为官。下官意欲上奏官家,为张衙内乞荫补恩例,于文官内安排。”

张宗本说:“岳相公的恩义,我岂不感荷?然而岳相公既不教我上战阵,而攻读儒业,我惟当以科举自取功名。”李娃说:“我等早已知得张衙内的心志,然而凡事不可拘碍。张衙内荫补入仕后尚可赴举,以明自家志向,岂不更好?张招抚奋身许国,然而至今未沾皇恩,便是依死难忠臣的条例,张衙内亦合得荫补。”

张宪说:“岳相公如此做,极是合情理。”吴惠娘说:“奴家亦同此议。”张宗本说:“既是如此,我便谢过岳相公。此后苦读经典,以就科举。”岳飞说:“此是下官出师前的一件心事,既蒙张衙内应允,自当即日上奏。”

襄阳府衙,岳飞召集众人计议。王横来报:“赵太尉率部前来。”岳飞率众出迎,赵秉渊叩头泣道:“昔日为避岳相公,下官想方设法到得刘光世军中。然在与虏、伪之战中,仓促退却,所部沿途又大肆焚掠,受朝廷降官七级处分。如今深自悔恨,已上奏朝廷,愿重归岳相公麾下。”岳飞扶他起来:“当年醉打赵太尉,已是下官大错。赵太尉今既归来,惟愿与众将士一道,同心北伐。”

众人入衙,岳飞坐定:“下官拟于八月十六日出兵,取道邓州、汝州和颍昌府,径攻东京开封府。”张节夫自外而来:“今有急报,言道郦琼率行营左护军反判朝廷。”岳飞默坐良久,只余一声长叹。张节夫说:“张相公不听忠告,以致郦琼与王德相争。如今郦琼背叛,可惜教岳相公不幸言中。”岳飞说:“事到如今,亦不须责难张相公的措置。”

王贵说:“依下官所议,既是淮西兵变,事出非常,我等须候朝旨,再作进退。”张宪说:“既是事出非常,尤宜乘机进军。”徐庆说:“张太尉所言极是。”薛弼说:“依下官所见,若是听候朝旨,朝旨必是不允岳相公出师。至于进退所宜,岳相公既受命宣抚,便须当机立断。”岳飞说:“今夜众将士且痛饮一番,共度中秋。明日凌晨,取道先去邓州。”

卧房,岳飞在灯下久久默坐。岳云陪侍一旁,也无安慰话语。突然,岳飞一拳砸上桌子,悲愤言道:“朝廷耗尽东南百姓膏脂,方得养此五支大军。不料左护军一旦卷甲而去,却是为刘豫送得四万甲士,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岳云说:“此回阿爹进兵,或可招徕叛军,复归本朝。”岳飞说:“惟愿如此。”

次日,岳飞大军正欲开拨,金字招牌急递而至。岳飞行礼遥拜,起立开封,脸色大变。薛弼问:“主上何意?”岳飞说:“一则要我停止进军,一则要我写信劝郦琼重归朝廷,一则要我与薛参谋同去行朝。”薛弼说:“既如此,北伐只得搁浅。”岳飞艰难点头。

2

大江之上,岳飞、薛弼乘船东行。金风萧瑟,万木零落,薛弼闲着无事,便站立船头观赏秋景。稍顷,薛弼回到船舱,见岳飞正埋头写小楷,忍不住发问:“鹏举整日练习书法,难道不想到船头一览秋色?”岳飞说:“下官有紧切事,只待书写后,恭请直老审定。”

薛弼重到船头,稍后岳飞出舱,将草奏递与薛弼。薛弼阅毕大惊:“下官以为,鹏举身为武帅,统军在外,不宜言道立储之事!”岳飞说:“文武一体,共赴国难,须是以社稷大计为重。倘若顾虑形迹,便不当是忠臣所为。下官蒙圣恩,曾到资善堂拜见建国公。他虽年幼,却有唐太宗安定四海之志,此足见太祖官家的神灵护佑江山,是社稷之福;亦足见主上圣明,遴选得人。”

薛弼深切言道:“鹏举忠心,下官岂得不知?然而事有轻重缓急,此事目前尚不当奏请。”岳飞说:“既是圣嗣,建储的计议,便是刻不容缓。”薛弼也不再劝,阴影却浮上心头。

行宫朝堂,岳飞、薛弼朝见:“臣等恭祝圣躬万福!”起立后,宋高宗说:“卿等自襄阳到江州,又自江州到行在,朕须慰问卿等跋涉的辛劳。”岳飞说:“臣奉圣旨,作书劝谕郦琼回归,然而郦琼却是辜负圣恩。倘他联结刘豫兴兵前来,臣当率所部奋击,必期破灭,不贻陛下所忧。”宋高宗故作轻松:“虽是淮西丧师四万,然东南军力尚众,朕亦无所忧顾。”

岳飞说:“臣另有一紧切事,须上奏陛下,乞陛下恕臣狂易之罪。”宋高宗问:“却是何事?”岳飞取出早先准备的札子,开始朗读:“虏人欲立钦宗之子来南京,欲以变换南人耳目。乞皇子出阁以定民心,以破虏人阴谋。”殿外有风阵阵吹来,两张纸不断抖动,岳飞的语气语调中似有颤音。

宋高宗脸色铁青,听后半晌,才冷冷回答:“卿所言虽是尽忠为国,然卿握有重兵于鄂州,此事便非卿当干预。”岳飞暗语:“官家不能生育,金人又将另立,自家的劝告就该被接受,何以如此?”不由脸色渐变,宋高宗说:“卿既别无事宜,且行退殿。”岳飞只得施礼道:“微臣告退。”

岳飞下殿,宋高宗盘问薛弼:“卿是朕所简拔,已在岳飞军中二年,当知军中情伪。岳飞如何欲上奏建储,卿须尽情奏陈。”薛弼说:“岳飞军中情伪,张宗元奉旨到鄂州数月,已备知本末。就臣所知,此回岳飞密奏,惟是在船中教臣一阅,便是他的长子岳云,虽任本司书写机宜文字,亦是不曾教他知得。”宋高宗说:“既是如此,朕观岳飞之意,似有不悦。卿下殿后,自可开谕岳飞。”

薛弼说:“臣领旨。臣误蒙圣恩,已在岳飞军中二年,然未能秉承圣旨,稍振职事。岳飞有过失,臣亦是罪责难逃。如今惟乞陛下明示贬黜,以安愚分。”宋高宗说:“卿且回鄂州军中,待朕与宰执计议,另行处分。”

馆舍,岳飞沉郁独坐。薛弼回来,岳飞说:“下官悔不听直老言语,冒昧陈奏。然而国难当头,文武一体,武人又如何不可计议立储大事!”薛弼说:“下官与鹏举朝夕相处,岂不知你的忠义与苦心?然而举事,欲速则不达。鹏举自今以后,便不须再问皇储之事,惟独用心于战阵厮杀。”

岳飞说:“淮西兵变后,朝廷暂不出师。然若自此不出师,中原又何日可复?张相公固然谋虑不慎,难辞其咎,但他尚欲出师。如今赵相公执政,又不知是甚计议?”薛弼默不作声,岳飞又说:“闻得赵相公再相之初,第一便是欲留秦枢相,然而就下官所知,秦枢相亦是暖昧之人。”薛弼暗叹:“秦桧不复用,乃大宋之幸、天下之幸,不料他竟得复用。此亦是张浚与赵鼎有目无珠!”口头却说:“待我等拜见赵相公时,力劝他明年用兵。”

都堂,赵鼎召见薛弼。赵鼎厉声道:“岳飞不循本分,竟至于此!”薛弼正欲叙述原委,赵鼎又说:“我料岳飞是武人,不知上此奏,此必是幕中村秀才教他。你回归鄂州,可晓谕他们,此非是保全功名的道理。”

薛弼暗语:“于鹏、孙革、李若虚、张节夫等辈,岂是村秀才可比?而所谓堂堂宰相,却仅视岳相公为一般武人,岂惟是低估,切恐连村秀才不如。”口头却说:“此亦是下官无能,难以辅佐岳太尉。如今惟有恳请朝廷解职,亦足以儆戒幕府中的众官人。”赵鼎说:“薛参谋与李参议在岳飞军中已久,自当另易他官。”

都堂,赵鼎召见岳飞。岳飞说:“下官曾与赵相公在江西共王事,又蒙赵相公力荐北复襄汉,知得赵相公志在恢复。张相公做事稍有蹉跌,然而诚如圣谕,东南军力尚众,不知赵相公有甚平定天下的良策?”赵鼎说:“当淮西变故之后,老拙别无良策,惟有安靖不生事端。”

岳飞立觉冰水浇身,却仍好语规劝:“赵相公,倘若安靖不用兵,又不知中原何日可复?须知北方百姓尚在水火之中,切盼王师救危于倒悬,渊圣官家与天属亦是望眼欲穿。”赵鼎缓慢言道:“今日之事,便似久病而至虚至弱之人,除非徐徐温养,便不得恢复元气。如要大作措置,焕然一新,便是自取灭亡之术,非老拙所能。张德远并非不欲有所作为,而其效如此,便是自不量力,亦足为前车之鉴。”

岳飞说:“下官此回归江州,惟是朝夕盼望朝廷的出师指挥,不战则已,战则必胜。倘若不得用兵,委实面惭军旅,愧对天下,有何面目复掌大兵?惟当纳节请闲。”赵鼎安慰道:“我等是臣子,须听君父之命,便是谨守臣节。朝廷经过计议,决定改任薛弼为荆南知府,李若虚改任行朝军器监丞。”岳飞一时惊住,心头暗语:“失去良朋,与失郦琼四万兵马,俱令我痛心疾首!”

3

金朝干元殿,金煕宗召集群臣。蒲鲁虎手举一叠状词:“今有三省吏胥状告尚书左丞高庆裔贪赃,合计一万贯,依律当斩!”粘罕大惊,高庆裔急到金煕宗面前行女真跪礼:“乞郎主恕臣一死!”金煕宗冷冷喝道:“可将高庆裔下狱勘问!”

一群甲士上前,脱去高庆裔官服,正欲拖他下殿,粘罕大喊:“我亦领三省事,如何不教我知得高庆裔有赃罪?”蒲鲁虎大吼:“高庆裔是你心腹之人,岂可教你理会?”粘罕说:“我岂不知,如今大金的孛堇,又有几个无赃罪,何得惟独论处高庆裔?”蒲鲁虎再次大吼:“我欲论处何人,便论处何人,你奈何不得!”

金朝监狱,一个深四五丈的大坑边,几个军士给高庆裔带上木枷和脚镣,放他进一个系麻绳的柳筐,吊进深坑。待他跨出筐外,军士提绳收筐,留他在深坑之内。

夜晚,高庆裔仰望星空,抚膺悲啼:“我教粘罕苛政毒刑,杀戮无辜,自己则倚势凌人,恣意收受钱财珍宝。今日得此下场,亦是报应不爽,罪当其罚。世上诸事,犹如幻梦,恨不能及早看破红尘,如今觉悟,已是后悔莫及。往时亦稍读史书,秦时丞相李斯,当腰斩之时,方知欲牵黄犬、逐狡兔而不可得。我不悟李斯往时的苦痛,今日便得李斯的下场!”

次日,高庆裔被拉出深坑,和其他二十七人一道,被押往刑场。刑场不过是一块空地,蒲鲁虎临时坐一把交椅,目睹二十八人在他面前行女真跪礼,断然言道:“高庆裔等二十八人犯赃,今日奉郎主令,尽行处斩!”高庆裔大喊:“倘若我等犯赃,如何不经勘问?萧庆收受贿赂,亦是尽人皆知,又如何不与问罪?”蒲鲁虎厉声道:“休听他罗嗦,都与处斩!”转瞬之间,二十八颗人头落地。

卧室,粘罕身穿木绵布夹衣,醉卧炕上,迷迷糊糊之际,突见蒲鲁虎已站到炕头。蒲鲁虎一挥手,一群军士拥上,将粘罕捆成一团。粘罕大叫:“蒲鲁虎,你待如何?”蒲鲁虎恨恨言道:“今日奉郎主命,教你去追随高庆裔!”粘罕破口大骂:“合刺,我平定辽宋,立得大功,又扶你做郎主,不料你竟如此恩将仇报!”

蒲鲁虎喝令:“取一团破絮,堵住他的臭嘴!”粘罕转而哀求:“蒲鲁虎,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如放过我,我愿与你共同杀死合刺与斡本,教你做郎主。”蒲鲁虎冷笑:“你今日才有此说,岂不太迟!”一团破絮塞进粘罕嘴巴,他只能徒作绝望的挣扎。军士拥他到高庆裔呆过的大坑旁,将他装进一个大木箱,再在他颈脖上套一根粗麻绳,而后扔入深坑。粘罕被悬在半空,很快被缢死。

家中,萧庆掩上房门,独坐炕上,面对烛光悲泣:“我做辽、金的贰臣,惟是蝇营狗苟。难得粘罕器重,如今又出卖粘罕;难得与高庆裔为友,如今又出卖高庆裔,委是鸡犬不如!粘罕杀人如麻,今日得此下场,便是天道循环,轮回报应。然而自家恶行累累,又当于何时恶报?”

哭毕,又说:“如今惟有去佛寺做道场,洗涤自家的罪业。然而苦海无边,不知何时方得回头是岸!”继而大喊:“粘罕,你如在天有灵,可得教我?高庆裔,你如在天有灵,可得教我!”

干元殿,金煕宗对群臣说:“太保、领三省事粘罕薨逝,尚书左丞相谷神又乞致仕外任,然国力不得少人主张,今特命讹鲁观为尚书左丞相、兼侍中。挞懒任左副元帅,封鲁王。兀术任右副元帅,封沈王。”讹鲁观、挞懒与兀术走出班列,行女真礼道:“谢万岁!”

挞懒起立说:“刘豫那厮惟是贿赂粘罕与高庆裔,方得做子皇帝。然而他全不中用,与南虏军屡战屡败,苛政毒刑,横征暴敛,百姓恨之入骨。如今粘罕与高庆裔已死,不如将他废罢。”兀术说:“我亦得岳飞递与刘豫那厮的密信,岳飞言道,‘去年八月交锋,我尽力进攻齐军,金人已对你不疑,江上密约已有成功之望;倘若谋事成功,宋、齐当结为兄弟盟国。’此足见那厮与岳飞,早有勾结!”

金煕宗说:“刘豫胡做,请立太子,竟敢进赂于朕的后宫。然而近日有郦琼率南虏四万投奔,又上奏请大金军马讨荡康王,当怎生措置?”挞懒说:“我已下札子,言道郦琼无故前来,疑有诈伪,教刘豫将投降军马全部解散。此回正宜乘机出兵,废除齐国。”讹鲁观说:“此回可教挞懒与兀术同去开封,相机行事,必定成功。”

金煕宗眼望斡本:“仲父意下如何?”斡本不语,却微微点头。金煕宗又问:“众卿有甚计议?”兀术急不可耐言道:“我愿与挞懒同去!”

斡本府第,斡本设宴款待讹鲁观与兀术。斡本举盏说:“此回讹鲁观到御寨做丞相,兀术又做右副元帅,日后小郎主便全仗自家兄弟扶持。”一盏酒下肚,兀术说:“斡本,你如何只杀粘罕,而不杀谷神?”斡本笑道:“谷神既已与粘罕离异,如今蒲鲁虎与挞懒势张,便尤须谷神助力。”

讹鲁观说:“斡本,蒲鲁虎与我们是同父异母兄弟,惟当同心一力,岂得与谷神为比!”斡本说:“老郎主在时,蒲鲁虎原是要做谙班孛堇,被我等力阻。蒲鲁虎虽是勉强依允,却是心中不服。挞懒与蒲鲁虎亲密,又多智计。为小郎主座位,我等不可不防。”讹鲁观说:“蒲鲁虎既已尊礼小郎主,又有甚不服?斡本须与蒲鲁虎讲好,不得胡做。”

斡本暗语:“早知如此,何必教他来做左丞相?”讹鲁观起身先走,斡本嘱咐兀术:“挞懒原有异心,你须用心看觑,不得教他滋生祸害。”兀术说:“斡本放心,我这右副元帅,决不怕他左副元帅,我自当扶保合刺稳做小郎主。”斡本握住兀术双手:“有兀术主张军事,我便无忧。”

开封金明池金营,挞懒坐在交椅上,刘豫被押到跟前。刘豫一见挞懒,立即叩头泣道:“我父子惟是尽心竭力服侍,无负于上国,却不知何故被废?”挞懒取出一封密信说:“岳飞曾多次写信与你,暗约江上之盟,你岂不是要背叛大金?”刘豫说:“此必是岳飞那厮施行的反间之计,我父子安敢叛金?”

挞懒感慨言道:“刘豫,你至今犹不知罪。你独不见赵氏少主出市时,万姓燃顶炼臂,香烟如云,号泣之声连绵十里。此事虽隔十一年,我尚记忆犹新。如今将你废除,京城内无一人为你烦恼。何况朝廷尚封你为蜀王,还你奴婢与骨肉,并与钱物一库。你休多言,且请北去!”随即一挥手,军士将刘豫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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