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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所踪的现洋

田林的祖父是归化城姑子板的大地主,現在的呼和浩特新华广场就是他们家的菜地。田林的大爷1930年毕业于北平师范大学体育系,曾经当过北平先农坛体育场场长。抗战期间,受国民政府的委托他曾在北平办过伞兵学校,专门为国军训练伞兵,据说这些伞兵都是国军烈士的后代。1937年七七事变,北平沦陷于日寇,这些学员在三天内悉数撤走,学校只剩他的大爷留守。

那时,从事体育的专业人员很少,日伪占领北平后欲任用他的大爷为他们服务。他的大爷不想当汉奸,数次找他都一口回绝。后来日伪政权威胁他,如果再不配合,就以“资敌”论处,于是他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独自逃出北平。在逃出北平时,他雇佣了一辆教会的出租马车,将伞兵学校的办学经费,近万元现洋带出北平,后辗转回到了归绥。

那时他的大爷在归化城有一处四合院,那处院子的原房主是一个被人称作陈寡妇的老太太。陈寡妇的老公是大地主,在武川有上百倾土地,后因病暴毙。不知何故,数十年来那个院子里的男人寿命都很短,陈地主去世后,陈寡妇听了算命先生的劝告,急于将院落出手。田林的大爷不信邪,买的时候没花多少钱。

那批现洋带回归绥后,田林的大爷一文未动,因为那是民间赞助来的抗日款项。后来隐藏在哪里无人知晓。

田林的奶奶一直在那座院子里的正房里住着。到了五十年代,听说私人房产也要归公,自住房按人头分配,因此,两个孀居的姑姑也被他的大爷收留,分别住在东西厢房里。

因为属于伪职员,解放后田林的大爷一直郁郁寡欢。1962年去世时,年仅52岁。田林一直和奶奶住在一起,奶奶去世后,田林也就占据了那间房子,大妈自然无话可说。

田林对两个孀居的姑姑非常孝顺。经常给她们买粮、买菜、挑水,两个姑姑有好吃的东西也常常给他留着。文革后期,大姑日渐多病,一天,她终于按捺不住,将现洋之事悄悄地告诉了田林,吩咐田林有机会搜寻一下。

文革后期,田林的奶奶已经去世,几个堂姐多病无钱医治,他遂动了寻找现洋的念头。听说二次填埋的土壤吸水,他先是在各处地上浇水,并未发现有异常之处。后来,大姑的土炕因为年久失修,一做饭就满家青烟,呛得咳嗽流泪不止,田林借故自告奋勇地替大姑维修。他把炕板子揭开,在炕洞子里探寻,结果无功而返。

那时呼市许多人家为了冬季储菜,家家户户在门前挖菜窖,田林于是又张罗着给姑姑们挖菜窖。借挖菜窖之机,扩大范围四下搜寻,仍然不见现洋的踪影。

一天,田林突发奇想,又把灶镬刨开搜寻。刨开后,他突然发现下面有一洞口用卵石填塞。他欣喜万分,直以为大功告成,发财之时已经到来。于是他白天休息,入夜时分继续深挖,卵石就抛在院子里。他奋力掏挖,结果越掏越深,仍不见现洋的踪影。那天已近午夜,正在上房歇息的大姑披衣出来审视,见状后告诉他:别掏了,那下面是一口枯井。田林顿时泄气,一天的辛苦付之东流。

那些天,田林满身满脸灰土,没有人样了。累的腰节骨都要断了,晚上睡觉都不能翻身。他不敢请人帮忙,这样的事情毕竟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除了大姑,即便是其他近亲,也不能让知道。

田林近日和我们几个同学回忆此事时说,那座院子的中央是一个葡萄架,下面是个大池子,据大姑说那些葡萄是大爷从北京回到归化城不久后栽种的。大爷非常看重那些葡萄,经常浇水、剪枝。田林说,那处院子他已经找遍了,唯有葡萄池子的下面没掏。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现在猜测,那些现洋必定埋在葡萄树下无疑。

他还说,文革后期,因为家里被造反、抄家、游斗,那些葡萄无人浇水,打理,逐步枯死。按说呼市地下水位高,即使不浇水也不至于枯死,可见树根下有东西阻挡吸水。那时他还听邻院的人说,他家的院子至晚有白光升起。

上世纪九十年代,呼市大肆开发房地产。那处院子被拆毁时,开发商给他们赔了好几套楼房。

田林说,大爷的儿女们寿数都很短。大闺女大凤三十多岁就没了;二闺女二凤活了四十多岁;三凤五十出头就走了;几个儿子最大的也不过六十岁。他说,大爷不该贪图人家的钱财,虽然归化城离北京甚远,无人追寻此事,抗战胜利后他也应该设法把这笔现洋送还国民政府。但他又转念说:其实大爷也不是出于贪婪,鉴于当事人生死不明,紧接着国共又开始内战,他也不知道这笔钱给谁为好。

凡事都有因果关系,田林说,大爷英年早逝也属于报应。遗憾的是,田林的姑姑们一直属于穷人,大爷的儿女们生活也一直过的捉襟见肘,有病无钱医治,大多英年早逝。而那么多现洋埋在院子里,等于守着金饭碗讨饭吃。

田林最后说: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是你的,走到天边也是你的;不是你的,就是趴到锅边也没你的。大爷死的突然,现洋之事没来得及告诉家人,不知道那些钱到底好活了谁,真令人唏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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