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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历的那次最“坑”的旅行

过去的这一周,‌‌‌‌“最坑目的地‌‌‌‌”雪乡勾起了很多人的旅行记忆,我们也找了一些热爱旅行的小伙伴,来分享各自最‌‌‌‌“‌‌‌‌”的旅行经历——而挖下这些‌‌‌‌“‌‌‌‌”的,有的是景点,有的是季节,有的则是旅行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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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六年前,我借着去上海出差的机会,和同事专程去了趟千岛湖。

为什么想要去千岛湖,因为看了龙应台的《大江大海1949》,对那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里原本是‌‌‌‌“千山‌‌‌‌”,有一座历史悠久的淳安古城,但因为后来建水库,‌‌‌‌“千山‌‌‌‌”被淹变成了‌‌‌‌“千岛‌‌‌‌”,淳安古城也成了千岛湖湖底的风景。

我们一路从上海坐动车到杭州、又从杭州坐大巴到千岛湖,到景区门口时已是下午三点,原本打算先买一张票进去看看,等第二天再买一张票好好玩。怎料,到了才被告知千岛湖是一个不能随时随地进出游玩的景点,一天只有两个游览时间,一个是上午九点半,另一个是下午两点左右。所有的船都只在这两个时间出发,时间严格得好像要去参加军训。

吃了闭门羹,我们只好回酒店休整,第二天一早准时到达景区,买了门票,等着码头的大门打开。9点30分,大门开了,当时人群的状况让我想起了中学生作文经常用的比喻——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涌了进去。可到了码头,我们又蒙了,大大小小几十只船,但其中只有一只是用来接待散客的,其他的都是旅行社的包船,但看遍所有标示,没有一个告诉我们究竟该上哪一只,周围也没有工作人员。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时去千岛湖,基本都是到了当地之后报团,极少有像我们这样无组织无纪律的。

眼看着集体开船的时间就要到了,我们只好跳上了一只看上去稍微大一点的船。船上坐满了戴着统一的‌‌‌‌“我爱千岛湖‌‌‌‌”蓝帽子的团队游客,在那里,我们成了没有身份的人。刚开船没多久,导游就发现了我们,盘问了一番后,带着一脸的‌‌‌‌“算我倒霉‌‌‌‌”默许了我们的存在。

因为所有游客都是同时出发,游览的线路也全部一样,所以,每到一个岛,感觉大家都是在玩一次大规模的‌‌‌‌“快闪‌‌‌‌”——那些可怜的小岛,要么空无一人,要么突然万人空降。我们也只好跟着大部队,接踵摩肩地在不同的小岛上急行军,偶尔放慢脚步想看看风景,导游的催促声便即刻响起:‌‌‌‌“快走快走,要不然后边的人该上不来了‌‌‌‌”。

千岛湖的很多小岛都有自己的名字,命名标准大都十分后天且质朴——比如,养几只猴就是猴岛,挂一些锁就是锁岛。锁岛上,除了一些真锁,还有各种锁的雕塑作品,最大的那个,锁眼处比较开阔,可以站下一个人,它也因此而成了最热门的拍照地点。男男女女的游客们大开脑洞地在锁眼中摆出各种POSE,将身体最大程度地扭成自己认为最好看的姿势。另一处非常热门的留念地点是一个月老的雕像,女游客们排着队等待与月老合影,具体的合影方式非常特别——以半躺的姿势卧在月老怀里。

整个游览差不多只有不到两个小时,这期间,我们大概爬了两座不高的山,上了七八个不同的岛。回码头的路上,团客们开始用餐,我们只好坐在一旁假装欣赏湖景。导游看不下去了,大约是在心里评估了一下我和我同事的身家,觉得她更有实力后,便拿着菜单朝我同事径直走了过来。最先推荐的是千岛湖有机大鱼头,半只,三百块,同事面无表情地摇头;随后,档次降了下来,‌‌‌‌“那就炒两个菜嘛‌‌‌‌”,同事再摇头;档次再降,‌‌‌‌“炒个饭,炒个饭总可以吧,不能饿着吧‌‌‌‌”,同事继续摇头;最后,导游有点自暴自弃了,‌‌‌‌“泡一碗方便面总行了吧,30块‌‌‌‌”,这一次,我的同事没有摇头,而是将身体调转了90度,面朝湖面,留给了全船人一个落寞而饥饿的背影。

下了船后,我们匆匆地告别了千岛湖,直至回了北京,也没有跟身边的人提起‌‌‌‌“我们去了千岛湖‌‌‌‌”。当然,那毕竟是六年前的千岛湖,它现在什么样,我们也并不知晓,但同事的那个背影,我恐怕真的会终生难忘。

奶奶庙是个网红庙,在河北易县后山上。之所以红,是因为它供奉的奶奶非常任性任意,任劳任怨。奶奶神们名目繁多,各司其职,有求子奶奶,考学奶奶,平安奶奶、财神奶奶、生意奶奶、学神奶奶……

每年阴历二三月,这里香火最盛。据说能在奶奶生日之前在正殿烧头柱香,可心想事成,有求必应。我为了烧到这柱香,提前一天来到了后山。从火车站拼黑车到山下,40块钱,想上山,20,下山,再20。香还没烧,钱包先行。

山下只有唯一的一个‌‌‌‌“后山大酒店‌‌‌‌”,两百一晚。酒店前台灯光闪烁,一问,电压不稳,凑合着。前台是个临时聘来的小妹子,给亲戚帮忙。不能开发票,写收据的时候问我押金的押字儿怎么写。房间在地下一层,冷湿森森。第一个房间没电没手机信号,果断换。第二个房间有电,没水。前台给拎了一个暖壶,说将就洗洗。算了,心诚则灵。

好容易熬到第二天上午,我迅速上山烧香。上山后,我发现奶奶们住得十分简陋。有的是路边方便面纸盒里一尊像,有的是石头屋子里的壁画,有的只是临时贴上的喷绘。各位奶奶不辞辛苦,笑容都展不平,住得不比村中旱厕好许多。

有意思的是,因为香客甚众,香火旺盛,奶奶庙几乎每年都要被烧一回。我亲眼看见因为香山太多,火势太大,正殿偏侧观音庙房顶的火蹿起来,前脚刚有人呼哧哼哧地灭了,后面的香客又冲破庙头的吼喊和阻拦,扑通跪倒在刚刚扫开香灰的滚烫地面上,点燃新的香山。

有一个疑问始终在我心头,无法解答。如果奶奶不灵,那为什么香火这么旺?如果奶奶灵,那为什么会烧到自己?无论如何,我还是烧了最便宜的香山,求了一个对象。现在,2017年过去了,我的祈愿也已经到期。现在就想问奶奶,我的男朋友呢?

我家里见多识广的人,就是我的伯母。伯母从小就给我们灌输,天下景致最美,非承德避暑山庄莫属。伯母曾经参加过单位组织的消夏旅游,对那里赞不绝口。

我从小也在课本上看过承德避暑山庄。地理老师说,那是全国十大著名风景区之一。想想吧,皇帝都在那里避暑,风景必定如画,树林必定茂密,说不定围猎梅花鹿的时候,都能射到一只小燕子。我奶奶更是念念不忘。她一辈子在山东农村,没出过省,哪里都不想去,就想坐一次飞机,去承德,当皇帝。

我们一家人终于出发了,在我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考虑到70多岁的奶奶有心脏病,我们选择了自驾,奶奶坐副驾驶,不容易晕车。我和姐姐蜷在后座上,一路高歌。我们开了8个多小时。越靠近承德,越能感受到路边的绿色好像越来越多,知了声越来越响。我们越来越高兴,期待享受到皇帝般的清凉。

当时车里开着空调,所以我们对车窗外的气温没有概念。等到车到承德,一下车,忽然一股热浪掀了我们一脸。这,不对啊,比家里热太多了啊?这个时候我们还没意识到什么,觉得一定是承德热,避暑山庄不热,皇家园林还能没有过人之处?

等到真正买了门票,进了避暑山庄,才发现真真热死个人。大夏天,除非坐上观光车走马观花,如果自己在偌大一个园子里走来走去,必定被晒晕。那是18岁的我和姐姐第一次感受到内陆热浪的威力。我们俩很快晒出了油,奶奶强行挣扎着在几棵很粗的大树下面留了影,心跳过速,被我们慌忙送进了医院。

在重症监护室外面,几个京腔承德人问我们,哪儿来的啊?老太太这是怎么了?我们老实回答,烟台来的,来旅游,看避暑山庄。人家惊呼,烟台!那地儿多凉快啊,海边儿!古时候皇帝那是走不到那么远,不然他肯定得去你们那避暑去!我们这,平时只能去个北戴河!

这个时候,已经被晒蔫儿的我们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儿。是的,我们的奶奶,在承德避暑山庄,中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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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爬泰山的念头由来已久,也和几个朋友计划了好久。最初是打算冬天去,这样正好爬起山来出出汗,还会觉得挺暖和。但后来据冬天去过的朋友讲,景色大打折扣,于是我们又打算夏天去。白天太热,怎么办?那就晚上爬,夜爬泰山,到顶上刚好可以看日出,然后休息一下,下山时还能看风景——最初我是很反对这个决定的,因为大晚上不仅不睡觉还得爬山,太不养生了,但最后大家举手表决,我只能少数服从多数了。

去年夏天的某个周末,我们动身了。抵达泰安时是中午,吃了饭,办了入住,假装补充体力睡了一会儿,眼看着天色渐暗,我们便出发了。

不爬不知道,居然真的有那么多人选择在夜里爬泰山。人多再加上天黑,每个人的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制造出什么事故。一开始,我们还聊着天,开着玩笑,没过多久,大家都不出声了,在彼此重重的喘息声中默默爬山。夜里爬山,没有任何风景可看,真的是百分百的纯爬山,每一步都走得扎扎实实。

大概爬到晚上十一点左右,我们已经个个披头散发、浑身大汗、气喘如牛。问了问路过的懂行的人,距离山顶还有多远,对方答得很轻松:至少还有一半吧,加油哦。听到这个答案,当初最支持夜爬的那位朋友有点崩溃,开始动摇军心,要不我们下山吧。于是,我们又找了一位路过的看起来很懂行的人打听,对方沉吟了一下说,晚上下山有点危险,路也不是那么好走,更何况从这里下去,也得两三个小时。

于是,最初最反对夜爬的我彻底服了、认了、顺从了,头也不抬地走在了我们这个爬山队伍的最前方,成了大家的领路人和好榜样。随后的这一路,我们几乎一言不发,心里揣着各种对于对方的埋怨和怪罪,相互扶持着、步履蹒跚地在凌晨四点多爬到了山顶。

山顶上聚集着期待看日出的人们,几十块租一件不知道多少人穿过的军大衣,席地而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强忍着瞌睡还是没有等待日出的到来,天气预报说,当天阴天有雨,泰山可以看见日出的概率为零。

好不容易熬到了山顶的缆车开门,我们迅速下山,下山的途中各个昏昏欲睡,眼里根本容不下泰山的一草一木。回到酒店后,我们几乎是瘫倒在床上一秒入睡,直到闹钟在回北京的火车发车前一小时把我们叫醒。

在回北京的火车上,我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两次山东之旅,第一次好歹记住了济南趵突泉边的一块写着‌‌‌‌“禁止泡脚‌‌‌‌”的牌子,这一次,泰山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却完全不知道它到底长啥样。

18岁的生日,朋友送我一本安妮宝贝的《莲花》。里面小情小调的小情小爱都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本书后面详细附录了去西藏徒步所必须携带的东西。包括螺丝刀、雨衣、换洗内衣、手杖、登山鞋。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红景天之类的那些个药名。

当时想,西藏是多凶险的地方,还用提前一个月吃这药那药?高反有那么要命吗,还不是那些人身体不行?

好的,28岁这年,我去西藏的经历,把我的脸打得啪啪响。

去年中秋节,我和当年送我《莲花》的朋友一起进藏了。提前也乖乖吃了半个月高原安。上了火车,每个铺位上都有氧气供应口,卫生间里蹲位前还有一个扶手。心想,上厕所都需要扶扶手站起来的人,还来什么西藏?

晚上12:30,海拔4700米。在火车上铺醒来的一瞬间,我蜷成一团,手脚冰凉,躯干和脑袋火热。眨几下眼睛,空气中有绿色电光闪过,好像悬挂着一个咬开的青红丝月饼。去厕所,一边拉肚子一边吐,别说站起来,就是蹲着都觉得不稳。这时候一抬脸,看见下午还很嫌弃的扶手,也顾不上嫌脏了,泪流满面地扶住了人家。心想,多么良心的设计!

上完厕所出来,把自己像炮弹一样怼回上铺之后,就再没下来过。一路上,蓝天,白云,小牛,小羊,旁边带着单反的人咔咔咔个没完,我俩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鼻子对着氧气出口一刻不离的时候,我千万次地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来拉萨?好好地回家吃蛋黄月饼大闸蟹、看月亮陪家人不好吗?

就这样头痛欲裂地到了西藏。走不动,吃点好的安慰一下自己吧!搜了一家评价好的餐厅,900米。这要是搁北京,分分钟就奔过去了。可是气儿都喘不匀了,我俩哼哧哼哧走了20分钟,眼见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地超过我们,朋友问,到哪了?我说,还有200米……

终于到了餐厅,刚走进门口1米左右,我俩就被牦牛肉的味道击溃了,朋友捂着嘴冲了出去,差点吐在门口。后来,凡是遇到卖牦牛肉的店,无论生熟,朋友都远远避开。

我们决定,凡是要发生500米以上的位移,都选择打车。在布达拉宫旁边的邮局门口叫了一个快车,图上显示是一辆紫色的奥迪A7,我俩都啧啧期盼。20分钟后,紫色的奥迪A7终于出现了,现实中的它是一辆白色的比亚迪。

到了景区,无形消费取代高反成了最需要警惕的东西。景区里,如果身穿藏袍的热情姑娘跑过来主动抱住你的胳膊,对着你前面的镜头微笑。最好目不斜视连连摆手,一旦不慎露出笑容,和她们合了影,那么20块钱是一定要交出来的。我们就遇到一个小哥,开始阳光灿烂地合了影,后面委屈地说,我删了还不行吗?姑娘回答,不行。已经拍了,就要给钱。

姑娘如此,总归还是付出了劳动。到了纳木错,一块石头,一只牦牛都不能随意靠近。如果你的摄程内包含了刻着字或者被绳子牵着的东西,无论有没有生命,都可能被索要拍摄费用。

梦想着的蓝天,白云,水清,石凉,倒是都近在眼前,可是我们却无论如何都不觉得高兴。西藏在心目中的神圣感,因为这些而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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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春节前,出于对热带的爱,我去了斯里兰卡穷游。为了省钱,住宿定在距游览地7公里的丛林民宿。

赤道地区太阳下山真不含糊,在海边看完落日,还没走远,四下已经一片漆黑。我拿着手写的民宿地址询问路边三轮车‌‌‌‌“走不走?‌‌‌‌”司机迅速点头,招呼上车,报出车费也跟导游书上写的差不多。结果,在接近民宿的丛林里,他迷了路,熄灭引擎,回头瞪着我:‌‌‌‌“接下来怎么走?‌‌‌‌”我环顾四周,一片漆黑,悉悉索索地有夜间动物的声响。‌‌‌‌“再给我看看地址。‌‌‌‌”司机笑嘻嘻地说,并抓住我的手腕扭向自己。

这个擒拿动作让我的心吊了起来,我推送过三个月社会新闻,尤其熟悉荒郊野岭、杀人越货的事。当三轮车像没头苍蝇一样在丛林里乱撞的时候,我强迫司机聊他的老婆孩子,孩子在哪里念书,我想,一个人在谈到家人的时候,总不至于想要杀人越货。

终于有村民路过,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嚷开了,在这位村民指点下,司机终于找到了民宿,其实就在不远处。然而,报出的车费却是之前讲好的三倍。在我义正严辞的询问下,他突然听不懂英文了,但当我放弃追索后,大叔又恢复了利索的英语,还执意在我手上写下他的电话,希望能再次合作。

当我觉得不愉快都结束了,奔向民宿温馨的黄色灯光时,却发现一切才刚开始。

民宿像个永不散场的美国高中派对。睡到一半,热情的民宿老板坐到我的宿舍床头:‌‌‌‌“我希望你和我们一起享受这个夜晚。‌‌‌‌”此时凌晨1点半,屋里二十多个旅客,只有我在睡觉。第二天中午,我醒了,因为睡眠不好头痛欲裂。我走进浴室,想要洗个热水澡,但打开花洒才发现——这里没有热水,洗澡水冷得惊人。当我坐在马桶上盘算是不是要提前一天换地方睡觉时,突然脚上有异样,一只癞蛤蟆从我的脚背上跳了过去。

‌‌‌‌“我在厕所里看到癞蛤蟆。‌‌‌‌”我对老板说,意思是希望清理下厕所。‌‌‌‌“这里生态环境特别好。告诉你,院子里还有蛇哦。‌‌‌”老板骄傲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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