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的想象中，两汉时期是中国历史上女性解放、婚姻自由的一个时代，史书上相关的案例比比皆是。
汉初吕后称制，封了几位女侯爵，可想而知女性的地位有多么崇高；汉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死了老公却不甘春闺寂寞，看看满朝文武就大将军卫青还是钻石王老五，于是，不管卫青点将封侯前曾是自家骑奴，生生再嫁给了这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男人；汉武帝他妈、汉景帝的王皇后更狠，这个女人本是有夫之妇，为了嫁入皇家，硬是抛夫弃女……
有人会表示反对，你不能尽拿皇家的花边新闻说事，女性解不解放，婚姻自不自由，得问广大老百姓。好吧，容我想想。司马相如、卓文君大约也不算。这种才子佳人、窃玉偷香的事，历朝历代都有，淳朴的人民群众很难效法。那我们就说说《后汉书•逸民传》里的孟光、梁鸿吧。
话说孟光是个典型的胖丑黑，家里给她说了几门亲事，她都坚决不嫁。到了三十岁时，她告诉父母，自己要嫁给同县的道德楷模——梁鸿。
梁鸿是穷人家的苦孩子。虽然家贫，但品格高尚，于是，很多富豪人家都想把女儿嫁给他。列为看官看傻了吧，不刷颜值，不刷身家和爹娘，我们居然有过刷道德品质的时代。可惜，梁鸿看不上这些富家小姐。听说孟光要嫁给自己，还真的下聘娶了她。于是，成就了孟光的自主婚姻，也成就了流传后世的“举案齐眉”的典故。
从皇家说到民间，现在，大家应该是死心塌地地相信，两汉时期婚俗的确开放，男女皆崇尚婚姻自由。其实，我想论证的正好相反，汉代的婚俗绝对没你想的那么自由。
当然，较之宋明以后，礼教对男女关系，特别是对女性的彻底压抑窒息，汉代女子的确没有节烈的观念，寡妇再嫁和男子娶再嫁之妇在社会上不会引起任何争议，甚至私通、婚外性也在史书上屡见不鲜。比如，西汉名将霍去病就是其母亲与人私通所生之子，但这并不妨碍他以后扬威沙场，晋爵封侯；而蔡文姬一生三嫁，仍可以被官方文献载入《列女传》。
可是，在一个男尊女卑，专制等级制度森严的国度里，谈女权，谈女性婚姻自主，谈女性社会地位无疑是很荒诞可笑的。即便是在不讲究人伦大防，没有“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观念的汉代社会里，女人在家庭婚姻关系中也是没有独立人格和地位可言的。
先秦儒家经典《礼记》对婚姻的定义非常明确：婚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
我们可以看出，儒家对婚姻的解释并不看重男女双方的情感需求，当然也不关心婚姻的质量和幸福指数。对儒家而言，男女缔结婚姻不过是为奉祀宗庙和传宗接代。
正是在这种婚姻观念的指导下，儒家的先贤们认为，根据“《周礼》，王者立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女御，以备内职焉”。事实上，历朝历代，皇帝的后宫远不止这区区一百来个女人。《后汉书》里就有记载：自汉武帝汉元帝之后，历朝后宫费用不断增加，以至掖庭的嫔妃多达三千，把她们的品位增加到十四等。
皇帝需要那么多的妻妾陪自己“坐而论道”，达官贵人们自然也可以一夫多妻。比如汉文帝时期的丞相张苍，据说，他的妻妾众多，达百人左右，凡是曾经怀孕生育过的就不再亲近。到他年岁已经很大了，嘴里没有牙齿，于是靠吃人奶度日，所以，养了许多女人当他的乳母。看起来，人奶养身，古已有之，是一个流传了两千多年的养身秘籍，难怪今天还有富贵之人乐此不疲。
所以说，在古代的中国，实行的是一夫多妻制，只有普通民众和贫贱者实行一夫一妻或一夫无妻的婚姻制度。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所谓“贫贱男丁单成狗”。
也有人反对，认为中国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多妾的制度。这种说法很有道理，因为汉代的法律明确规定，一个男人可以同时占有多个女人，但正妻只有一个，而且，严禁家庭内部搞乱妻妾之间的关系。所以，你看《甄嬛传》里皇后即便顶个空头衔也拼死要保住自己皇后的地位。为了保证以宗法血缘为特点的“嫡长子继承”制，当然需要确定正妻的地位，妾可以得宠，却只能敬事并服从妻。
班昭是中国历史上一个非常著名的才女，她是东汉时期的史学家和文学家，甚至有人将她誉为两千年来中国第一才女。她有一篇著名的文章叫做《女戒》，对后世女性及男女关系影响非常深远。
在《女戒》中，班昭告诉天下的女人，女人生来就比男人低一等，要以卑弱之态立身处世；在家庭关系中，女人必须敬顺丈夫和公婆，所谓“直者不能争，曲者不能讼”；“夫者天也”，所以，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女子却必须从一而终。
如果这些都不能改变你对汉代“自由”婚俗推崇，那我们再讲讲汉代的婚姻法。
汉代当然没有专门的《婚姻法》，但汉代的法律明确规定，丈夫通奸，只判三年徒刑；妻子如果通奸或私自改嫁，则必须判死刑。另外，汉代的法律中有“七弃”，也就是说，妻子若违背七项条件中的任何一项，丈夫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休妻”。“七弃”是这样的：不顺父母，去；无子，去；淫，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盗窃，去。
同一部法律，对男人则没有任何的要求和约束。男人不孝顺父母最多惹人非议；男人无子，理所当然是女人的责任；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男人当然不会妒忌，因为女人没什么值得他们妒忌；男人有病女人得床前屋后地伺候着；男人话多，是在抒发凌云之志；男人盗窃，好吧，人家那都是江洋大盗，梁山好汉……
还记得《孔雀东南飞》里的刘兰芝吗？仅仅因为婆母不喜欢，无论你是美若天仙，还是多才多艺，还是多么的勤劳善良，仍改变不了被休被弃的命运。
现在有很多菇凉因为现实与梦想的差距，希望能够穿越到古代，以为可以像小说影视剧里描写的那样，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三五帅哥整天温言软语地伺候着。
很负责任地说，对中国女性而言，现代社会已经是古往今来、上下五千年最好的了。在等级森严的男权社会里，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属品，别说女权，就连谈爱情都显得奢华、可笑。
女人要穿越到古代呼风唤雨，最保险的当然是尝试穿越到母系氏族社会里。那个时候，据说女人是老大，实行走婚制，三五帅哥来来往往就不是个事儿。
2015-07-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