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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战争始末(5/8)

1968年,越南战争出现了一个战役高潮。问题出在此前北越“人民军”从未与美军正面交手,没有实战经验。事实上美军的战力远远超出了河内的估计。“美国士兵作战十分勇猛。但是北越人主导了作战的时间、地点和期限。在以后的战争过程中,情况常常如此。”按照越南战争的不成文规则,战事总是在越南春节前后(1-2月间)休战,河内和西贡都宣称今年(1968)也不例外。但是1968年1月31日凌晨,即越南的春节第一天,在南越百姓互相庆贺新年的欢乐时候,40万北越军队和30万南方越共,发动了“春节攻势”,突然攻击南越各地的城市和军事基地。从当时的军事图上看,北越以8路正规“人民军”分别从北越、寮国和柬埔寨入侵南越。同时越共武装也在南越内地展开袭击。顺化(Hue)、岘港(Da Nang)、西贡、芽庄(Nha Trang)、堤岸(Cholon)等22个城市和地区遭到攻击。此前十天,已有5个营的越共突击队装扮成难民、农民、工人,渗透到西贡城里。他们的武器军火分别藏在花车、棺材、表面盖有蔬菜和大米的车辆里运到了城内。1968年1月31日凌晨700名越共突击队袭击了新山一(Tan Son Nhut)的美国空军基地。而潜入西贡的越共突击队分别袭击了西贡的总统府、电台、参谋总部等地。一个19人的越共突击队以平民打扮,乘一辆旧卡车来到驻西贡的美国使馆,把外墙炸开一个豁口冲进使馆。当他们试图用火箭筒炸毁使馆大门时,被担任警戒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员所压制,双方激烈交火,19名越共突击队员全部勇敢战死。

北越的“春节攻势”,使美军终于有了与北越“人民军”正面交战的机会,于是很快投入全面反攻。越南历史上的“三朝旧都”顺化市一直被北南双方承认为非军事区,南越并没有在顺化部署军队,因此北越部队顺利地占领了顺化。他们在这个人口仅为14万的城市里,杀害了3,000多名南越公务员、知识分子、教会人士和西方游客,包括妇女和儿童。美国海军陆战一师在2月初夺回顺化。陆战一师是美军的头等精锐,该部曾在1943年太平洋战争中的瓜达卡那尔岛战场与日军血战,歼灭日军5万人;在1950年朝鲜战争“长津湖战役”中抗击中共主力军队(第九兵团)12个师的围攻,临危不惧,伤亡第九兵团6万人,展示了正宗的美军陆战队风格。此时,在被称为“越战最残酷的近距离交战”的顺化巷战中,美军阵亡142名士兵,击毙4,000余名“人民军”,北越军人的尸体铺满了顺化的街道。战斗中,美军士兵艾尔弗雷多•冈萨雷斯(Alfredo Gonzalez)身负重伤,仍然用机枪扫灭北越军队的火力点,直至血尽而亡。他本是墨西哥人,13岁时独自流浪到美国,被一个美国家庭收养,他长大后参加了美军陆战一师。在顺化之战中,冈萨雷斯作出个人所能作出的对美国的最高回报。顺化之役,北越不断增援兵力,以7个师对阵美军陆战一师,但最终败走。

溪山(Khe Sanh)战役是北越“人民军”对美军的另一场严酷挑战。溪山驻有美军的一个炮兵团,座落于南越境内的西北角,临近寮国边境,靠近“胡志明小道”而远离后方。此地并非战略要塞,但是北越另有所图,认为全歼美军炮兵团可以造成奠边府战役式的震撼,必然影响全局。北越派遣曾参加过奠边府之役、有作战经验和顽强战斗力的精锐部队第325师和第304师约4万人,包围了溪山。另外有北越3个师排开阵势准备阻击美军增援部队。1968年1月21日北越军队猛烈炮轰溪山并发起地面进攻,炸毁了溪山的飞机跑道和主要的弹药库,并击毁数架美军飞机。防卫溪山的6,000名美军进行了顽强抵抗,发射了大量炮弹。美军使用空中优势,出动直升机和运输机每隔十几分钟就飞来补充弹药。溪山之役历时77天,美军的地面抵抗和空中攻击,使北越“人民军”阵亡2万余人,伤数倍。北越一再增兵,始终无法攻克溪山。4月7日北越自动退兵。

1968年北越的“春节攻势”显示了北越人的勇敢战斗意志,但没有实现河内的作战意图,而在事实上“把人民军变成了扑火的飞蛾”。河内预计的南越百姓呼应越共的起义情况并没有发生。美军重创了北越“人民军”,也沉重打击了南方越共游击队,形成了一个歼灭越共的最佳机会。但美军的伤亡也在成倍增加。南越方面则要拖住美军的保护,乘机要求美军增派20万部队,以彻底铲除越共游击队。

但这时美国的“左派”势力在狂热支持北越。“春节攻势”的战事引起了美国媒体的普遍关注,全程报道了战争场面的空前激烈残酷,也展示了南越防卫力量的脆弱无能,美国人对南越政府的信心开始被扭转。在整个越战中,美国没有输过任何战役(Battle),却最终输掉整个战争(War),这除了美军行动受限于美国政府的战争政策之外,输掉战争的另一个主要原因就是美国军人过分顾忌平民伤亡和不忍于双方的生命损失。

这种观念和心态经过西方“左派”的挑拨煽动,逐渐扩展成了“反战”运动——美国人的反战观念很不明确:他们认为并不是越共不欠揍,而是不该牺牲美军士兵的宝贵生命,去那遥远的地方管别国闲事。而西方“左派”的政治动机是无法用短视来解释的——“左派”制造的舆论对河内的支持力度居然超出了北越人的期望。

本来,共产党发动战争将交战双方一个个年轻活泼的生命,推向死斗的险恶境地,不该受到赞扬。美军士兵是在繁荣舒适环境中和在人道价值观教育下成长起来的善良男女,他们为保护一个素不相识民族的自由,离开美国的太平乐园来到狰狞的杀戮战场,在越南丛林里做舍生忘死的战斗,坚守在难以忍受的雨季而不知战争何时结束。他们的人道情怀是一种深入他们内心的自然反应,当别人遇到危难时他们会自然产生援助愿望。在南越,他们见到了真正的凶残,这令他们万分惊愕。美军在战场上的艰苦卓绝的苦斗既是保护人类自由也是保护自身性命,却被西方“左派”们指控为心狠手辣的“屠杀”;越共的恐怖活动则被“左派”誉为“圣战”。一个著名“左派”、好莱坞影星“河内珍”(Hanoi Jane,亦称“无耻珍”shameless Jane),在访问北越“俘虏营”时,当面咒骂那些被俘受折磨的美军英雄是“战争罪犯”。

事实上,美军最大的弱点是坚持生命至上的人道底线和道德自律,这种善良显得十分苍白,而被越共充分利用,常使美军蒙受暗算袭击,因为越共专门隐藏于平民之中。美军尽量避免平民的伤亡,这使越共并不害怕美军。

越共最畏惧的是韩国派往南越的4万韩军。原因是韩军每对越共作战必勇悍肉搏,且不屑区分混杂在平民中的越共分子或者庇护者,一概就地杀毙而毫不迟疑,对于凡有越共挖洞藏身的整个村庄也必定摧毁,这就极大地增加了越共活动的实际成本,令越共胆寒。如此一来,越南平民转而视越共为祸源,往往是越共游击队进村,百姓就集体逃离村庄,把越共晾在空荡荡的村中。韩军取胜的诀窍很简单:手段坚决,做到与越共同样地敢于否定人命价值,越共就没有招数了。韩军在反击越共方面可以放手对应,反而没有受到西方“左派”或反战团体的抨击。

在美国国内的财政紧张、兵源不足等情况下,美国的反战运动加速蔓延,越来越多的美国民众认为美国在越南进行的是一场没有价值的“肮脏战争”,数以万计的美国士兵丧生在那遥远的热带森林里,还毫无意义地投入了大量的美元和物资。怀有各种不同目的群体集合在“反战”旗帜下,包括喜欢闹事的“左派”、害怕上战场而逃避兵役的年轻人、发泄精力的大学生、支持民权运动的团体、持有某些宗教理念的人、天真爱好和平的群体、政治短视者等等,他们在美国掀起了更大的反战浪潮,极大地影响了美国国会的视野。

在这种社会情绪下,约翰逊总统的增派军队、增加越战开支等计划都被美国国会否定,迫使约翰逊不得不“逐步降级”对北越的轰炸。越共游击队也得以在南越战场上继续生存。在美国国内的种种压力下,1968年3月31日约翰逊总统宣布放弃参选下届总统。此时河内因为军事失败而表示愿意回到谈判桌。1968年5月10日美国代表亨利•基辛格(Henry Kissinger)与北越代表黎德寿在巴黎开始了预备性会谈。

早在1964年夏季,河内为了阻止美国向南越派兵,曾表示愿意与美国和谈,中国当时赞成北越采取和谈。但是到了1965年,中国突然强烈反对北越与美国谈判,一再坚持北越只能战斗不能和谈。中国立场的转变与越战升级无关,而与苏联从1965年开始的大规模“援越”有着明确关系。1967年4月11日周恩来告诉范文同、武元甲,“我们认为,你们的斗争越接近胜利,我们与苏联的斗争就越激烈。我们要动员全世界人民来支持你们取得胜利,而苏联一定要你们半途而废。你们越接近胜利,苏联修正主义就越会设置障碍,背信弃义。我是根据过去的经验说的,提醒你们保持警惕。”黎笋也证明:“(1968年)美国人想和我们谈判的时候,(中国领导人)给我们写了一封信说:‘你们不能坐下来和美国谈判。你们必须把美国部队牵到北越来和他们作战。’(中国)这样出尔反尔,向我们施加压力,让我们极为困惑。”

前已述及,美军由于受限制不能攻入柬埔寨以获得决定性的战果,无法铲除南方越共在柬埔寨的庇护所,也无法切断越共的物资供应和兵员补充,致使越共游击队在每一次损失后都能够卷土重来,美军的消耗也越来越大。但美军对北越的轰炸和对南方越共的打击也使河内遭受严重损失。而南越方面在努力拖延(暗中阻挠)美国与北越的和谈。于是,越战进入了边打边谈的阶段。1968年,北京方面和莫斯科方面加剧了在河内争夺影响力。苏联支持北越以和谈方式促使美国撤军,美国也认为苏联可以作为斡旋者而发挥重要作用。在苏联的调停下,北越于1968年4月3日开始与美国谈判。中国对越美和谈戒心倍增,对北越与苏联日趋密切的关系和越苏走到一起的前景极为不安,遂一面竭力阻挠越美和谈,一面给北越增加援助想拢住河内。但中国还是不能与苏联抗衡:苏联援助至1968年时已超过了中国既往多年援助的总和。中国对苏联恨之入骨而又无可奈何,只好一再对北越施加压力,不让北越与美国和谈,并停止了苏联援越物资的过境运输。但苏联开辟了经印度-缅甸-寮国的运输线,绕道援助北越。这些做法让河内认为中国正在背弃北越,也让中国在苏联的“苏中越三角”圈套里,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1968年4月13日周恩来指责范文同:“你们4月3日的(和谈)声明不仅让全世界人民感到吃惊,甚至连敌人都大吃一惊。对世界人民来说,这是你们的妥协,帮助美国解决困难。连戴高乐都承认这点。只有一件事我们没料到,就是马丁•路德金在4月4日被刺杀,就在你们发表声明的第二天。如果你们的声明晚两天发表,这个刺杀事件也许不会发生。”

但河内并不买账。范文同也是精通此技,他冷静反击道:“你们的意见是建设性的,我们会认真考虑。但毕竟是我们,而不是你们,正在与美国战斗。我们自己对我们的军事和外交行动负责。”范文同还告诉周恩来:“苏联同志们怀着巨大热情听了我们的情况介绍。阮文通(Nguyen Van Thong)同志还向葛罗米柯(Andrey Gromyko,苏联外长)通报了有关情况。苏联同志全力以赴地援助我们,他们表示支持我们获得最完整的胜利。”——每次范文同想让中国吃醋,中国总是坚决上当。1968年6月中国当局组织了群众反越示威,在广州、昆明和南宁的北越领事馆,抗议河内在苏联调停下准备和谈,北越驻昆明领事馆还遭到了严重破坏。

1968年10月31日美国政府暂停对北越的轰炸,促成了即将在巴黎举行的北越、越共南方阵线、南越政府和美国的“四方谈判”。中国对和谈的种种阻挠失败了。11月5日理查德•尼克松(Richard Nixon)以体面结束越战为诺言,当选为下一任美国总统。11月17日毛泽东率林彪、周恩来、陈伯达、康生,一起会见范文同,毛说道:“我赞成你们又打又谈。我们有那么一些同志,就是怕你们(和谈)上美国人的当。我告诉他们不会(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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