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

相亲

1972年,我整整相了一年的亲,没有结果。不是人家看不上我,就是我看不上人家。因为家庭出身不好,每每被歧视,因此每次相亲都很尴尬,既拘谨又不安。

我的舅舅家在雁北农村,那里的地富子弟成家全靠换亲,要不是这一招,地富早就绝根了。城里出身不好的人家,婚姻全靠碰运气,反正眉目清秀的女孩不会嫁给出身不好的男人。

1、我见的第一个女孩是西菜园的菜农,长得倒是很秀气,属小家碧玉,他爹是生产队的队长。那天,我坐在她家的炕沿上,大气不敢出,人家问一句,我答一句。先问我父母的单位及收入情况,再问弟兄几个,然后又问到了家庭出身。我不敢说是地主,谎称是“小土地出租”。他爹说:“小土地出租不就是小地主吗?还是属于剥削阶级,我们家可是八代贫农呢!”介绍人知道没戏,就拉上我匆匆告辞了。

后来我曾恶毒地想:这家人的遗传基因实在不咋地,一般人家穷不过三代,他家咋能连续八代当雇工?如果是真的,应该从他老玄太祖起就娶不起老婆了,咋能延续后代至今?

2、我见的第二个女孩是远郊白塔的村姑,那个村姑是返乡知青,曾在9中读书,是表姐改先的学生。那时,我还没打定主意找村姑,不知道改仙姐是咋和母亲商量的,冒冒失失地就给领来了。农村人普遍有喝生水的习惯,她第一次上门,就跑到厨房的水缸里舀生水喝,笑倒一家人。她说:“额们村里人天天喝冷水,从来也没肚疼过。”

那个闺女云盘大脸,五官端正。大手大脚大屁股,两根黑油油的大辫子又粗又长,看面相是个多子多福的女人。我家的成分高,她也不在乎,只是她家离城太远,长得也不够秀气,我没看上她。

后来听说那个闺女嫁给了她的同班同学,她的那个同学恢复高考后考上了山西矿业学院,后来官运亨通,一直做到准格尔煤矿总公司工程处处长的位置。1996年,准格尔电厂调整概算时,我还见过那个家伙。我曾经卑劣地想:如果当时我要是应允,我的娃娃就是他老婆生的。

3、说来也许有人不信,那时的城里人还流行过一种假领子。假领子不是真的内衣,只保留了内衣上部的少半截,穿在外衣里面,以假乱真,露出的衣领部分完全与衬衣相同。

那年夏天,我去相亲。在女方家吃的午饭,话也拉呱的挺好的。因为饭吃的太热,我顿时汗流浃背。女孩的妈妈看我头发上热气腾腾,直劝我把外衣脱了。我实在不能脱,因为我里面除了假领子再空无一物。那天,我非常尴尬,甚至忘了是怎样逃离的她家。听介绍人讲,我走后,一屋子的人展开了充分的讨论,一致认为我冷热不分,脑子肯定有毛病。就因为一个假领子,好好的一桩婚事泡汤。

4、还有一个闺女,虽然没有工作,但有城镇户口。头一次见面,双方印象还凑乎。我第二次登门时,母亲让我给人家带了些礼物,那时点心很贵,母亲就从家里给拿了点自己压的粉条和炸的油糕。

那天我在她家吃的午饭,话也拉呱的挺好的。吃完饭下地穿鞋时,新鞋有点紧,我坐在炕沿哈腰提鞋,双手一使劲,“嘟”地一声,就是一个大屁。可以想象一屋子的人,是个啥样的情景?也许就因为此事的不雅,人家再无下文。

5、那年,带着礼物到对象家吃饭,刚坐下,对象她爸问我:“喝酒不,来点?”我不好意思就说:“叔叔,我不抽烟不喝酒!”谁知对象她爸急了:“不抽烟不喝酒还是男人嘛!”没办法接过酒杯就喝,那天把对象她爸喝的出溜到桌子下面去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6、那时,我还见过一个在旧城麦香村当服务员的女孩,她原先在乌达煤矿当充电工,后来,她哥把她调来了呼市。她哥是市委的一个政工干部,那天去她家时,我只见到了她和她的父母,话说的也还投机。她爹问我在哪个单位工作,我不好意说是电建的施工单位,只说在包头的406工地,单位保密。第二天,她哥就给我打来了电话,在电话里责问我:“你这个后生为人不诚实!包头只有202、303才是保密单位、哪有什么406?你骗人也不看看对象?……”我无地自容,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缝立马钻进去。

7、还有一次,工地上一位热心的女同事,介绍我和她的表妹在人民公园见面,她又把她的师妹也领来了。公园的门票1角钱一张,大家一路走,一路说说笑笑。中午又一起在市毛附近的二食堂吃的饭,人均消费三四角钱。下午从电影宫出来后,又在小摊子上吃饨馄,1两粮票,1角3分钱一碗,我工资不高,委实有点心疼。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每当我付钱时,竟然没人肯谦让一句。

同事的表妹长得很丑,师妹倒是很漂亮,我看上了她的师妹。但我估计人家绝不会看上我的,因为我不但出身不好,而且身材五短、瘦小枯干,“内人党”问题也刚刚平反,说话办事十分谦卑,没有一点自信力。

8、一次,表哥从武川来给我们送莜面,他说他的姨姨有个闺女在联营商店当售货员,可以领我去她家见见。有前车之鉴,我害怕尴尬,就让表哥把她的身材、相貌、楼层告诉我,我好自己先抽空去看看。一天下午,我和班长请了半天假,谎称去医院看病,径直去了联营商店。一上二楼,就听见鞋帽组有人在吵架。我走到跟前,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售货员和顾客吵得正凶,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顾客金刚怒目地质问售货员:“你这就叫为人民服务?”女售货员杏眼圆睁地说:“为人民服务又不是为你服务!看你那个毬样!你能属于人民?”

我仔细观察,那个售货员的个头、脸盘与表哥介绍的那个一摸一样。别的售货员也劝她说:“算了吧小李!别和这种人一般见识!”连姓氏也确定无疑,于是生性怯懦的我落荒而逃。

9、1972年的下半年,我的二大爷从东北回来了,看我的婚姻还没着落,就说:“我有个老同事叫滕平,过去是水利厅的副总工程师,听说他有个女儿是东落凤街小学的老师,要不咱们去他家看看?”于是我和二大爷骑车去东门外的滕平叔叔家探视。其实滕平我也认识,内蒙古水电合并的时候,他下放到了内蒙电建公司二处。他是个老知识分子,学识渊博、聪敏过人。因为出身不好,解放前又加入过国民党,成为历次运动的运动员。

那天,只有滕叔叔的老伴在家,滕叔叔和他的女儿都不在。他家只有一间房,炕上拉着一道布帘,一边女儿睡,一边老两口睡。縢叔叔的女儿是东落凤街小学的图画老师,墙上贴满了她的画作,非常精美;其中还有她的自画像,十分端庄秀丽,至今不能忘怀。

后来没几天,二大爷就走了,滕叔叔这边再无任何消息。我曾经想,滕叔叔的女儿不会看得上一个电建公司土建工地的木匠。作为曾经大户人家的闺女,她一定既心高气傲,又十分自闭,不会轻易委身于人。可惜我和她没有接触的机会,如果有言语交流的机会,她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说不定我们真的会喜结连理呢!

2011-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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