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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年呼和浩特的大水

1959年,我在呼和浩特中山西路小学读书。那年7月下旬放了暑假,正在家中休息。

那时,我家住在锡林南路内蒙古卫生防疫站宿舍,那个夏天雨水非常大,晚上往往被霹雳震醒,只见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为了抗洪护站,父亲单位组织职工在站区里筑垒防洪坝,防止洪水继续上涨漫进站区。又考虑到职工的安全,站里把所有的职工及家属都集中在了北面的二层办公楼内(当时是锡林南路最高的建筑物)。大家都席地而卧,乱哄哄的,只有我们小孩子满楼道乱跑,热闹非凡。

洪水终于喷涌而至,锡林路犹如一条奔腾的江河,洪流里挟着枝叶繁茂的大树;收割成捆的庄稼、家具、家畜,偶尔还有人,在浪峰间忽隐忽现。

我们在防疫站的二楼,打开窗户观看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听说旧城大多数土房子被洪水夷为平地,令人震惊不已。

很快又传来牛桥被冲毁的消息。牛桥位于呼和浩特市一中上游约500米外,建于清朝康熙35年。当时桥的两岸是归化城最为繁华的牛市,由此得名为牛桥,市民和商人通过此桥进行两岸的贸易往来。那是一座非常坚固的石桥,居然也毁于一旦,可见“洪水猛兽”之说绝非妄言。

后来才知道,由于上游刮来一棵大树堵住了桥洞,桥两头被洪水涮空,牛桥才被刮到了几里地外的南茶坊。西河沿儿附近也被刮走了不少人。

洪水终于过去了。因为锡林南路的交通学校路口是个洼地,水还很深,并不能彻底退去,但风平浪静。我和几个小伙伴出去玩耍,站在马路的中央,水仅仅齐腰深。我们在水中嬉戏着捞取飘在水上的瓜果,一不小心,我一脚踩空,掉进了马路边的排水沟中,一下陷入了灭顶之灾。那种感觉仿佛有一只手向下拉着我,然后将我拽入水中。四周是黑蓝的,仿佛一堵堵黑色的墙,我被压得透不过气来。我呛了好几口水,在水中无谓地挣扎,那一刻我想我就要死了,其实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死亡是什么。

后来是一位好心的叔叔救了我,把我送回家中。当时爸爸正在上班,他回家给我换了衣服、铺好被褥,让我静静地躺下休息。我被刚才的一幕吓坏了神经,好几天也没缓过劲儿来。

后来我才知道旧城西顺城街两侧的土房几乎全部倒塌,面目全非;呼和浩特七中也被夷为平地;中山西路小学被洪水淹没,校舍全部倒塌,校园变成一片废墟。

那时二大爷家住新城,新城地势偏高,没出现洪水。但护城河水暴涨,浑浊的河水几乎溢出河槽。堂弟丽光说,过了好几天,水比较清了,他在南门外护城河里玩,还捉到了一条估计是从水库里游来的一条尺把长的鲤鱼,他如获至宝地拿回家,成了全家人当晚的美餐。

开学后,我们目睹了学校的悲惨景象。学校组织我们刨挖倒塌的校舍及附近的民房。不时有财物被挖出,我们上交有关部门保存,以便认领。

我们没有地方读书了,曾经借用恒昌店、杨家巷小学的教室,利用人家午休的时间来上课。我们还曾在人民公园的树荫下上过课,黑板挂在树上。直至入冬,中山西路小学异地重建成功,新校址在营房道,校名叫呼和浩特回民区新建二小。

记得回民区有一位警察叔叔在抗洪救灾中牺牲,我们举行了纪念活动。诗人和作曲家还编制了颂扬的歌曲供我们歌唱。就在此后不久,我加入了中国少年先锋队。

这场洪灾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人们众说纷纭。据北京赶来的气象专家分析这场洪灾的成因时说:“由于大青山各条沟口地形形状为喇叭口,暖湿空气向北爬时出现了狭管效应,致使山沟沟口形成强降水,雨量达到最大值。据坝口子水文站值班员讲:‘风和雨,雷和闪嘶吼着,暴雨如泻。’在府兴营、小府村一带,雨量也相当大,而城南边雨量并不大。当时在3000米高空上有一个暖湿切变,由南向北发展,范围波及几十公里。在副热带高压西部边缘,出现了东西向的切变,并向北移动。在高空偏南暖湿气流和西来小股冷空气抬升作用下,形成了强对流不稳定的扰动。当切变的气流爬向大青山,抬升遇冷产生雷雨云,由此形成了特大暴雨。”

也有专家说:“那场洪水的气象成因,至今依然是个未解之迷。目前,包括暴雨在内的所有灾难性天气预报,是个世界性难题。”

但民间普遍认为,呼和浩特1959年的洪水,祸根全在于1958年大炼钢铁时对大青山上树木的砍伐。焚烧的木材换来的仅是无数毫无用途的铁疙瘩。

大自然的惩罚终于不期而至。由于没有足够的森林存蓄、阻挡雨水,山洪一泻千里,半个呼和浩特变成了水乡泽国。房屋倒塌、人畜伤亡、貌似天灾、实为人祸。

还有传闻说,在1958年拆毁旧城北门城楼时,曾经挖掘出几个镇水神兽。当时人们不知系何物,有人说是铜猪。因此第二年就暴发了一场大洪水。我当然不认同这种看法。

1959年呼和浩特的那场洪灾,已载入史册。据2012年7月出版的《呼和浩特大事记》记载:“1959年7月26日——27日,呼和浩特市突降暴雨,历时6小时,降雨量218.1毫米。各山沟洪水同时暴发,城内就地起水数尺,庆凯桥(俗称牛桥)被冲毁。大黑河出现洪峰、三道营至台阁牧之间铁路也被冲断。内蒙古党委书记王铎与自治区人委副主席王逸伦亲自组织救灾,自治区拨出救灾款20万元和救灾粮15万公斤。”

我曾不止一次地在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防洪纪念塔下流连忘返。1957年哈尔滨市遭特大洪水袭击,1958年建成此塔,以志纪念。我想:如果在呼市旧城北门建立一座“1959年抗洪纪念塔”,挺立祖国北疆。也不失为一件昭示来者“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的功德无量之举。

2010-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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