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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花的趣事

说到花,自然也是一个永久的、说不完的话题。

花的美丽、芬芳、娇艳、高贵,使古往今来所有的文人墨客痴迷。

因此,文史上也留下了无数赞美花的诗词和文章,这些美文,滋润、洗涤着我们的心灵和情操。

我小时候,和其他男孩一样,不喜欢花,喜欢棍、棒、弓箭和弹弓。

我会手持自制的弹弓,将花朵作为靶子,用弹弓击掉巷子里他人围墙里面树上的各种花朵。这种焚琴煮鹤的顽皮行为,往往使很多爱花的邻里愤怒。他们找到我母亲,向她兴师问罪。

我经常为此,受到母亲严厉的责罚。

记忆中第一次喜欢花,是在长期饥饿中吃了一顿槐花饼。那时叫野菜饼,无油少盐,但味道鲜美极了。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有的花是可以吃的。后来才知道,很多花都可以食用,且别有鲜美风味。

随着年龄增加,我逐渐开始喜欢花的香气,也慢慢开始学会欣赏花的美丽形态了。

上小学时,我喜欢美术,用铅笔白描临摹过梅花、牡丹和兰花。后来做文化工作,喜欢泼墨写荷。但至今无一幅自己满意,从来不敢示人。

我文革前下放在安徽省大圹圩农场,那是在天长县高邮湖畔,人工围湖造田开荒的一大片沼泽地。初开垦的处女地,每到春夏之际,大田里到处都是荷花。

有一段时间,我们的工作是突击拔荷叶。

沧海变良田,秧苗刚刚返青,正在成长。

但秧苗长不过生命力旺盛的野荷叶。

新垦荒栽种上秧苗的大田里,一望无际都是野荷叶,野荷叶下面才是刚刚成活返青的秧苗。有些野荷已经花蕾初出,碧荷红莲,美丽极了。

可不消说,不将这些野荷叶拔去,秧苗很快就会死去。

为了生产建设,我们只能残忍地除去这些美丽的荷叶和荷花。

文革的时候,我们农场改制成为建设兵团,有一年我回乡探亲,返回兵团的时候,带回来一株大别山兰草。

没有花盆,我在路边找到一个很大的破广播喇叭,于是废物利用,就将这株兰草种在破喇叭里面,放在窗台上不时观赏。

月影婆娑,虽然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但破喇叭里的兰花,依然倩影清雅。当时,只有它,能带给我一缕温馨,使我立刻就能产生对乡情、亲情的温暖回忆。

好友看见我栽种在破喇叭里面的兰花,讽刺我说:“饭都吃不饱,还种花。这就叫娘婆二家都讨饭,你还有闲心裹小脚。”

我笑而不答。

第二年春,这株种在破喇叭的大别山兰草,竟然抽箭开花了!

那时候,我们在整天除了干农活,就是学毛选,背语录,听样板戏。在单调无聊的生活中,我种的这株兰花,一时间引来许多人观赏。

我当时颇为自得。

领导们善于把坏事办成好事,我却将美事办成了臭事。那些阶级斗争观念敏感的人,在我的破喇叭种兰花的事件里,发现了我具有浓厚的小资产阶级情调,外加思想上含有资产阶级意识,要批判我。

我这个从穷家走出来的穷光蛋,据说从明朝起就是贫下中农。祖上在清朝时要不是鄙视义和团,没准先人也能混个大师兄当当。可惜,家祖的穷,跟义和团、长毛的穷,味道不一样。用革命样板戏中李玉和的话说,叫做“两股道上跑的车,走的不是一条路。”

我居然也有小资产阶级情调,外加思想上含有资产阶级意识?

我放出狠话,说“谁要能在我养花的事情上发现我有小资产阶级情调,我就能在他们平时说话的言辞中,找到他是反革命的依据。”

结果,那几个阶级斗争观念敏感的人偃旗息鼓了。

扪心自想,我还真有小资产阶级情调。

我内心觉得小资产阶级情调很温馨,资产阶级思想很美好。据我所知,有小资产阶级情调和资产阶级思想的人,不在少数,只是大多数人是心里想,嘴上不说,也无条件过上所谓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

倒是我们无产阶级的一些代表们,他们嘴上反对资产阶级,却千方百计利用手中的权力,老早就过上了资产阶级的生活。

我在一九七九年调到金寨县南溪区文化站后,由于文化站是个独门独户的四合院,我利用这个条件,曾经痴迷地开始种花。

那时候,我的工资基本上都花在买花和买花盆上,最多的时候,栽种的有好几十盆木本花卉。有几株梅花,在我购买的时候就是老桩,后来在我手中又培育了二十多年。

其中一盆红梅和一盆绿梅,都是大花复瓣,浓香悠远。加上主干粗短,造型清奇,堪为珍品。

每年初春,这两株老梅满树花朵。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美不胜收。

那时候,我要是到外地出差,首选的游玩去处,一是书店,二是花店。每次外出,无论是去合肥,还是南京、扬州、苏州,亦或是上海,我都会带上一两盆花回来,让我的孩子们非常失望。

曾经有好几个外地游客,在我的住处看见我培育的这两盆老梅桩,出高价要购买,均被我一口拒绝。

后来我调到县老干部局,负责老干部活动中心工作,而家属在南溪区苗圃工作,因找不到接收单位,无法调到县城。我再三奔走托人,奈何无人理睬。无奈,我只能将她和孩子留在乡下,一人在县城上班。

当时,我住在老干部活动中心,就将这两盆梅花也带到单位,放在活动中心的阳台上,便于时时观赏。

一日清晨,我被活动中心的勤杂工的大声说话吵醒,起来一看,是县委办主任带着供销社主任,叫这个勤杂工搬运我的这两盆梅花。勤杂工不敢搬,故而争执起来。

县委办主人看见我,心中大喜,对我说:“甄主任,你来的正好。陶书记叫我来搬你们活动中心的这两盆梅花,你下面的工作人员不敢搬,请你发个话。”

我很好奇,问:“陶书记为什么要搬这两盆花?”

县委办主人说:“陶书记将这两盆花送给安庆石化厂的书记了。”

我嘿嘿冷笑。问:“我要是不同意呢?”

县委办主任一愣,说:“甄主任,我们要顾全大局。今年县里化肥紧缺,直接要影响农业生产。安庆石化厂的书记是陶书记老同学,为了能调到化肥,特地将他请到县里来,好不容易他才答应给我们县安排计划指标。昨晚践行,他辞谢了县里送他的所有礼物,指名只要你们老干部活动中心的这两盆梅花,陶书记立即答应了。现在,陶书记叫我和供销社主任一起来搬运。客人已经辞行,和陶书记都在招待所门口站着,就等着这两盆梅花上车出发。甄主任,我知道你脾气大,但你可不能在这件事情上使性子,搞本位主义。”

我奇怪地问:“这位安庆石化厂的书记,怎么能知道这两盆花?”

县委办主任说:“他昨天下午参观隔壁的烈士馆,路过你们活动中心,看见的。他对这两盆花赞不绝口,十分喜爱。所以辞谢了县里给他准备的一车礼物,只要这两盆花。你看看,多好的领导啊!”

说完,他又要我叫勤杂工搬。

我含笑说:“这两盆花要是活动中心的,陶书记当然可以送人。可是,这两盆花是我私人的东西。陶书记无权将我私人的东西送给别人,对不对?”

县委办主任傻了。

供销社主任一听,急了。说:“我们给钱,买你的。你开价,随便你狮子大张口,我保证不还价。”

我眼一翻:“玩物,无价,是无价之宝。我精心培育几十年的爱物,岂能出售?君子不夺人之所好,哪有你这样说话的?你要是打算抢夺,你就拿走。”

供销社主任一脸尴尬,无词。

县委办主任问我:“甄主任,你说怎么办?”

我反问:“与我何干?”

县委办主任一筹莫展。

这时候,县委办主任的bb机响了。那时候没有手机,只有bb机呼叫。大家都知道,是陶书记等急了。

县委办主任对我说:“什么大道理都别说了,远东(我的名字),就算我和陶书记求你了,你忍痛割爱,让我将这两盆花搬走。回头我向陶书记回报,你可以提任何条件,任何要求,只要我和县里能办到的事情,无论是公事私事,都保证满足你。你是个知道事理的明白人,陶书记要是知道这花是你私人的,他绝不会答应。现在不说什么县里农业生产的大事情了,只说脸面,这个面子,县里和陶书记都丢不起。我左右为难,无法交差。远东,无论如何,你要给我一个下台的台阶。”

我想了想,说:“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能在难为你和现领导。我别无他求,只有一个正当的、正常的、小小的要求,请陶书记批字,将我家属调到县城工作。”

县委办主任略一思忖,一口答应。

一个月后,县委书记亲自批准,我家属调到电影院。

别人都为我高兴。

我高兴不起来,要是我没有这两盆花呢?我就活该妻离子散吗?

退休后,我回到故乡六安,住的是楼房,再无养花的条件。虽然阳台也可以栽种两株盆花,聊胜于无。但对真正喜欢养花的人来说,实在是看不上眼,提不起兴趣。

不知何时才能有个小院,可以采菊东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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