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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的官员留下唐诗宋词,后来的官员留下行尸走肉

那天,我搭乘一个朋友的车。朋友一边开车,一边让他的孩子背古诗。孩子一路上背了大约20首,他的爸爸很满意。我想,这大约古诗在这个年代的重要‌‌“用途‌‌”之一。

最近,央视的《中国诗词大会》捧火了几个年轻人,一下子又唤起了人们在儿时的课堂记忆——原来,我们背过的、基本也已经遗忘的唐诗宋词还有这样的用处,原来还有这么多的年轻人,对古诗这么情有独钟。

关于古诗,我留下的印象并不多。在学生年代,我不知道背诵古诗除了应付考试之外,还有什么用处。但那个时候,还是相信古诗是一种美好的东西的。上初中的时候,我曾经在没有一点零花钱的情况下,买了本《唐诗三百首》;有一个同学,送过我一本《唐诗小札》,给我留下了美好的记忆;同是初中年代,我还买过席慕容的诗集,并曾模仿写作。

总之,我与诗的‌‌“关系‌‌”,都发生高中之前。那个年龄,步入青春期,大约是一个不快乐的年龄,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年龄,也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龄。诗词,是用来抒情的,而青春期的情感最为敏感。现在想来,为什么唐宋留下了那么多美好的诗词呢,大约,唐宋是中华文明的青春期吧——中华文明更为瑰丽的时期,大约是先秦,诸子百家,百花争鸣,仿佛幼儿园里的孩子们,天真、直白、清澈。

唐宋以后,中华文明在某种程度上就老朽了,甚至有人认为,南宋灭亡之后就没有了中华文化,‌‌“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确实,中国的历史,就是一个反复创造文明和毁灭文明的过程,绝大多数的亭台楼阁毁于战火,绝大多数的诗词歌赋失传湮灭。以至于,无论在制度建设、生产力还是在文化方面,中国两千来一直在原地踏步,甚至还常常呈现出惊人的倒退。

抱歉,写了这么多,还没有进入正题。

其实,我想要写的是,那些有幸流传于世,如今被我们用于吟诵和考试的唐诗宋词,基本上都是唐朝和宋代的官员们留下的。那些官员,那些诗人,用我小时候课堂上学的‌‌“阶级分析法‌‌”来看,都是‌‌“地主官僚阶级‌‌”。那些官员,那些诗人,不乏像张九龄这样的官至宰相的高官,对,就是这个大官僚,写下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名篇。

至于小学课本上常见的李白杜甫白居易,都是混官场的人。李白,多年想当官而不得,大约40岁的时候终于因为诗写得好,入翰林院‌‌“陪王伴驾‌‌”。杜甫,人称杜拾遗、杜工部,拾遗是官名,工部是指他曾在工部任职。一生经历乱世的白居易,也是看尽了官场的沉浮。初唐四杰的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都各有官职;中唐的李贺,对,在我的小学课本上留下‌‌“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李贺,虽然只活了27岁,也曾是从九品的官员。晚唐的‌‌“小李杜‌‌”李商隐、杜牧,都曾进士及第。

至于到了宋代,写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写下‌‌“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苏轼,写下‌‌“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的王安石,写下‌‌“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岳飞,写下‌‌“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陆游,写下‌‌“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辛弃疾,你看哪一个不是官员。

王安石,作为宰相,曾主导北宋的重大改革,可谓政坛的巨擘,可是,一提起他的名字,我首先觉得他是一个诗人,因为小学课本里的那首‌‌“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的小诗在记忆力挥之不去。而岳飞,南宋中兴名将,多少战场上的厮杀和官场上的不得已,都化作一曲《满江红》。

总之,唐宋给我们留下名篇的那些诗人词人,基本上都是官员,中学语文必考的‌‌“唐宋八大家‌‌”,以散文成就享有盛名而并列的‌‌“韩愈、柳宗元、苏轼、苏洵、苏辙、王安石、曾巩、欧阳修‌‌”,无一不是官员。

是的,今天我们读到的唐诗宋词,基本上都是唐宋的官员们留下的——这当然并非什么新发现。至于为什么唐宋的诗人都是官员,答案其实很容易给出。因为,学而优则仕,那个年代的读书人以做官为志向,或者说,官僚体系基本上把知识分子给垄断了。

但是,唐宋以后的官员,几乎没留下什么可以传世的诗词,唐宋以后留下文学作品的知识分子,多是没能进入官场的读书人。

比如,元朝,突然没了科举,于是文人去写戏曲、杂剧了,落入了‌‌“下九流‌‌”。至于到了明、清,想要进入官场的读书人,早已经被八股文折腾得没有了灵性,而终于有幸进入官场的那些科举精英,基本上已被日趋严酷的专制体制折腾到变态了,大多成了蝇营狗苟之辈。有一些在官场失意的人,也因为文字狱的关系,躲进故纸堆,做一些整理工作。

在明朝,倒是在科举失意的吴承恩,弄出了《西游记》,无意官场的吴敬梓,留下了《儒林外史》,屡试不第的蒲松龄,留下了《聊斋》,不知何许人的兰陵笑笑生留下了《金瓶梅》。

到了清朝,官场里,最大的诗人,就是乾隆皇帝了。据说,他老人家写了上万首诗,可惜一首也没有入选小学课本。

唐宋已经消失了那么久远,可是唐宋大量的官员因为留下了唐诗宋词而依然形象鲜明,生动活泼。至今,李白仍在醉酒写诗,杜甫还在为家国悲苦,李商隐依旧感叹夕阳无限好,苏轼继续面对赤壁怀古,岳飞永远地怒发冲冠……

相对于那些唐宋的官员所留下的唐诗宋词,后世的官员,留下的几乎就是行尸走肉。为什么?

因为,到了明清,运行了近2000年的王朝专制已经腐朽至极,把文明窒息了,以至于,曾经的清澈活泼,曾经的才情恣意,都不见了。

在这种腐朽的体制之下,官员,也就是饱读诗书而进入官场的文人,或者说,做官的知识分子,都已经成了皇家的奴才,成了一群被精神阉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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