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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制,抵制日本,抵制丽江

要过年了,此刻,新一轮的雾霾已经占领了北京。

前几天,有朋友问我过年是否愿意去丽江,可以提供帮助,不用担心订不到房。我当然是想去的,那里的空气,应该是极好的。

可是,丽江突然让人望而却步了——昨天晚上,微博上一个叫@琳哒是我的女孩,发布了一条微博,讲述了2016年11月在丽江旅游莫名被暴打毁容的经历。她贴出的照片,触目惊心。事情过去一个多月了,她认为自己至今没有获得当地警方应有的保护和支持,而且仍面临着‌‌“死亡威胁‌‌”。

她在微博的最后说,‌‌“如果2月11日之后我消失了,那么我一定在丽江被别人打死了。记录下此时此刻的事情,让我个人受的委屈都得以见光,不再一个人孤独……‌‌”

我认真读这条微博的时候,这条微博已经发出12个小时,转发16万,评论11万。这些评论里,包括了大量‌‌“抵制丽江‌‌”的声音。我看到很多人讲述了自己或朋友,以前去丽江旅游的糟糕遭遇。

这个姑娘的遭遇,真相到底如何,我还不得而知。但她的故事至少说明,你可以逃离一个地方雾霾的‌‌“火坑‌‌”,却不能保证不跳入一个被暴打的‌‌“火坑‌‌”。所谓不幸,既是逃不脱一个‌‌“火坑‌‌”,也是逃脱一个‌‌“火坑‌‌”却跳入另一个‌‌“火坑‌‌”。

那个姑娘的遭遇,在微博上引发了群情激愤。大家激愤的方式之一,就是抵制丽江,比如我,这个春节,宁愿在北京吸霾,也不去丽江呼吸干净的空气。抵制远方的丽江,好像是我声援那个姑娘的最佳方式——虽然这种抵制,带有自残的意味,为了报复丽江某些人的野蛮,这个春节,我不去为那里的经济‌‌“做贡献‌‌”了,愿意承受北京肮脏的空气。我一下子觉得,这个春节吸北京的霾,有了‌‌“意义‌‌”和‌‌“崇高感‌‌”,虽然,隐隐的,我觉得自己有点蠢——有些愚蠢,就是缺乏选项。

说到抵制,最近,日本一家叫APA的酒店,也在遭到抵制。这个酒店,偶然被中国游客发现摆放有否认南京大屠杀的‌‌“右翼书籍‌‌”,在遭到抗议后,酒店方坚持自己的价值观,拒不撤书。更为可气的是,这家酒店所在的名古屋市的市长,也公开否认南京大屠杀。名古屋市,曾经与南京市还是友好城市。这自然严重伤害了中国人的‌‌“民族感情‌‌”。

这事儿很快升级,外交部发言人表达了不满,国家旅游局要求中国的相关旅游企业停止与这家酒店合作,呼吁中国游客抵制该酒店。这家酒店集团很快又回应,坚持不撤书,并称,‌‌“政府干预、批判民间企业的个别活动,我方认为这是很不恰当的‌‌”。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如此,只好号召更多的人来抵制这家酒店了,甚至,抵制日本旅游了。国家旅游局高呼一声抵制,自然让很多同胞感到欣慰——我们受伤的‌‌“民族感情‌‌”,得到了抚慰和捍卫。在很多人看来,这正是国家存在的价值之一。

在我看来,这样的举动,具有一种‌‌“仪式感‌‌”。当日本APA激起我们愤怒的时候,我们这些被激怒的人意识到我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中国人。如你所知,仪式,更多时候只是具有象征意义。有1900万粉丝的@中国之声官方微博,在发布国家旅游局呼吁抵制APA消息后的20个小时里,那条微博转发和评论数量,不足200个。相对于那个草根@琳哒是我讲诉自己丽江遭遇的微博在12个小时里16万转发和11万评论的数据,抵制APA没有抵制丽江更能唤起大家的参与感。这一方面说明,本来中国能去日本旅游的人就不多,另一方面说明,与捍卫‌‌“民族感情‌‌”相比,捍卫‌‌“自身安全‌‌”更迫切一些。

我想,那个被暴打、毁容,至今还在向丽江讨要说法的姑娘,眼下大约不会去关心日本以及APA吧。我想,那个姑娘,更希望国家旅游局因为她的遭遇呼吁人们抵制丽江旅游。但这显然不可能,首先,丽江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丽江旅游是中国旅游的重要一部分,其次,中国人在中国土地上被坏蛋暴打,不涉及‌‌“民族感情‌‌”。所以,这个姑娘,只能求助于民间。

APA和丽江,这两个故事,其实可以‌‌“抽象‌‌”为同一个事实,那就是‌‌“中国人受伤害‌‌”。抽象之后,你会发现一种奇妙,同样是‌‌“中国人受伤害‌‌”,前者,有国家撑腰,后者则很难有。那个姑娘在丽江的遭遇已经快两个月了——如果她是在日本被暴打、毁容,估计国家旅游局早就表态了。当然,这只是假设,毕竟,这属于极端案例。

当此之际,我能做的,也就是声援一下这个姑娘,并放弃去丽江过年的打算。对我而言,放弃去丽江过年,本质上其实不是惩罚丽江,而是惩罚我自己,丽江不缺少我这个游客,而我缺少干净的空气。我相信,还是会有源源不断的游客去丽江的,毕竟,干净的空气现在挺稀缺的。

至于抵制日本APA酒店和日本旅游,我当然也会附和的,但并不太执着。因为,我本来也几乎没有机会去住APA酒店,因为,日本是日本人的国家,并不怎么欢迎我——每次去,都要提供各种资料办签证。

此刻,在被肮脏的空气包围之下,我想表达的意思是,无论是日本旅游还是丽江旅游,我似乎只有‌‌“抵制‌‌”这一种武器。而这个武器,除了让我以自残的方式获取一点难以证实的‌‌“崇高感‌‌”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收获。这种无助感是怎么造成的,我还没有想清楚,就像那个被暴打毁容的姑娘,估计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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