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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幼儿园是在我妈工厂的附属幼儿园上的，园长和我外公外婆都是老熟人，所以我妈从来没有想到过过年过节，特别是教师节要给老师送礼。有一年教师节刚过没几天，班里吃盐水鸭，老师一边分饭一边说，你们吃完的鸭骨头不要扔掉，我一会儿来收回家喂狗。小孩子都喜欢狗，我也一样，所以连吐骨头都很小心，单独放在饭盒盖子里。后来老师挨个来收，到我面前时候就说，我不要你吃剩的骨头，你自己看看，比狗啃得都干净，你家是不是穷得吃不起盐水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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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所有老师听到都在笑，我以为是个很好玩的事情，回去就跟爸妈说，今天在幼儿园有个很好玩事情而且跟我有关，可想而知我妈听完脸色都变了。没过几天，幼儿园搞美食节活动，要每个孩子带个菜，大家一起吃，我妈一气之下就买了一整只盐水鸭剁好给我带去。还是那个老师，看了一圈大家带来的菜，看到有个切开的西红柿加糖，其实挺好吃的，只是原料便宜，她就问我，这道菜是你带的么？我说不是的，我带的是盐水鸭。她冷笑了一声说，上次说你家吃不起盐水鸭你就带只盐水鸭，你们家把盐水鸭还当什么宝贝哦。后来孩子们评选最喜欢吃的菜，我是最后一名，连我自己都没投给盐水鸭，因为老师说盐水鸭不是好东西，我居然真的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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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班里有个女生发育比较快，已经来例假了，有时候下课了就去卫生间换卫生巾。小学的厕所都是那种一条粪坑中间用大理石板竖着隔开没有门的，别的女生就会看见，然后就在班里描述这件事。话说得很难听，作为男生我们父母没教过这些，当时就觉得这个女同学一定是生活作风不好才来例假的，没有人愿意理睬她。她的父母就来找老师，希望能开一节生理卫生课，告诉大家这是正常现象，女人到年纪都会有。可是老师拒绝了，还在班里拿这个女生来月经的事情开玩笑，说女人就这么多血，谁先流完谁先走之类的。后来另一个成绩好的女同学不愿上学在家自杀未遂，学校才重视这个问题，原来她怕自己跟那个被歧视的女生一样遭遇，怕得宁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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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小学时候，有个同学生了一种病，不是癌症，症状就是头发掉光了。当时我们看到有个故事说国外有个小孩白血病化疗没头发，他的同学都把头发剃了，不让他觉得自己特别，我们几个男生很感动，决定效仿，放学以后就用仅有的零花钱把自己剃成光头。我回去以后爸妈吓了一跳，但木已成舟也没办法。第二天去上学，我们几个很自豪地走进教室，然后那帮老师就炸了，先是组团来参观，之后就开始嘲笑，各种冷嘲热讽，最后班主任开骂，指着那个生病的同学质问我们，他有病你们也有病？！我们吓得什么话都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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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一场并不重要的考试，一个不认识的人监考。班里有位男同学是口吃，说话一定要慢，越是着急就越说不出话来。他想拉屎，就举手说，老老老老师。那个人就打断他说，你你你喊人就喊人，说说说那么多定语干嘛，我我我有这么老么？班里同学就哄堂大笑，谁也没当回事。他又喊了一遍，然后说我想去次次次，其实是想说厕所，没说出来屎就拉出来了，后排同学闻到臭味，就大笑。监考的人就跟着起哄，原来你是要次屎啊！我印象非常深，第二天他喷了很多花露水来，还有老师笑他，你的屎太臭，香水都盖不住，花露水有什么用啊。不知道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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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都说老师。
高一有个女同学长得不好看，也不是那种让人看了吓一跳的不好看，只是普通。不知是怎样的一个契机，很多男同学开始嘲笑她的长相，成立了一个保护恐龙协会，让我做个海报。我以为是真的保护恐龙协会，就一本正经地写了宣传语，做了海报。后来班里一个非常帅的男生问我说为什么要帮着他们嘲弄这个女孩子，我这才反应过来。此后男孩处处维护女孩，于是班里又有传两人谈对象，又说这个女孩家里有钱。这个男同学从没有解释过，而熟悉他的人会知道他有个漂亮的女朋友。歧视有多可怕，反歧视就有多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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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说个反例。
小区里有个姑娘，跟我同一届，是那种读书很努力但成绩一般的学生，经常问我妈我的学习经验。高二时候她厌食、焦虑，瘦得皮包骨，成绩就开始下滑，同学也会觉得她怪异不愿跟她玩，家长觉得孩子身体出了问题应该休息，就找老师请假。老师说越是这样越要跟人接触，应该坚持学习，还号召同学们不要歧视她。后来没到高三她就死了，她妈妈整天跟祥林嫂似的在小区里面痛诉老师耽误了她女儿的治疗时机。我想，自以为是地把别人的病态当常态，还打着反歧视的幌子，这样的人或许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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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时候谈了个女朋友，好多长辈朋友过来跟我说，你傻啦，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湖北人都不是好东西。这种话要是某一个人说，我肯定就笑笑，但说的人多了，我心里就会有个结。后来果然分手了，又是这些人过来安慰我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湖北人不靠谱的。其实我心里最清楚，感情走到分手这一步，湖东南西北中发白的都会分。没想到的是，很多年后，我哥找了个湖北姑娘，我表妹居然说她不看好他们，因为嫂子是湖北人。这种地域歧视居然传到我的同辈人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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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到个有趣的事情。大学时候同一个社团的某学妹家境贫寒，父母都是学校的清洁工，我们甚至还组织过募捐活动。她跟我一个关系不错的同学走得近，属于再走两步就恋爱了的阶段。有一天，她爸爸很气愤地来社团找我，质问我为什么介绍两人认识，说这个小男孩家里条件非常差，父亲是开货车的，母亲是农民，根本不应该找对象。我也是个有脾气的人，当着社团里那些学弟学妹的面就拍了桌子，说你也不看看你家什么条件，他这么优秀一个大学生凭什么就不该找对象？这个护女儿的父亲说了我终生难忘的话，他说，老子一家都是城市户口，他呢！这句话对我触动太大，我的博士论文最终写农业转移人口，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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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子以前的领导总是歧视她是211高校毕业的学生，研究生毕业也入不了她的眼。总是夸自己的小跟班儿是985毕业，但从不提是成人自考。我们就当是普通的高校鄙视链，没多想。儿子喝母乳那段时间，老婆几乎每天半夜被她喊去加班，奶涨得反复得乳腺炎，想请假去看病却请不下来，最后绩效还是最差，年终奖对折。老婆很后悔，早知道就不理她，也不至于10个月就断奶，越想越气就准备找她理论。其他部门就有好事者告诉我老婆，你因为这个事情去找她理论，她开心还来不及。她是小三上位跟集团领导勾搭上的，领导有孩子就没跟她要孩子，所以她对所有怀孕生子哺乳的职工都很苛刻。有时候歧视是假的，嫉妒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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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一个小学的事情。我一二年级的数学老师以前是教体育的，后来年纪大了就来教数学，我就是传说中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小学班里有个智力比较低下的同学，中国版阿甘，成绩奇差。有一回已经放学了，数学老师进来随堂测验，大概是二十道四则运算，她没有抄在黑板上，而是嘴上念让大家记下。我正好出去扫走廊了，回来的时候大家都交了，就那个阿甘还没做完，我就把他记的题目抄下来，算完了交上去。结果，我跟阿甘都被留堂喊家长了。老师对我妈说，你家儿子居然抄一个呆子的作业，我觉得他也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脑子。我妈还狡辩说，虽然题目抄错了，但算的都是对的呀。那老师反问我妈，高考要是题目抄错了，计算再对能得几分？回去的路上，我问我妈，高考也是老师报题目，我们写答案么？我妈说，你们老师瞎说的，她又没参加过高考，你妈我参加过三次，嘿嘿。我妈并不难过，阿甘的妈妈听老师训我妈反而哭得腰都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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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负年轻算不算歧视？高中在学代会选学生会主席，我得票最高，结果老师说我是高一的，不能当学生会主席。我很较真，问他有没有书面规定，他说这是惯例。我脾气大，拿团委副书记或者某个部长糊弄我都被我骂回去了，很多年后那老师还有脸问我，咱俩应该和解了吧？等我大一些，却因为长得小总被人嘲笑，校招那会儿脑残应聘了几家银行，HR说，你面相很青涩，不能给客户信任感。一回两回我一笑了之，次数多了我就忍不住反问，我一个经济学博士难道靠脸给人信任感么？HR就再翻翻我简历，惊讶地说，我以为你是本科生。没什么好说的，听到这话我站起来就走，连我简历都不看，谈个毛线球啊。
老爸说，原始社会食物很有限，每个人都要证明自己是群体里最有价值的，才能分配到足够的食物，所以每个人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诋毁他人。时至今日，温饱已经不再难实现，但这种习惯养成了就很难改掉。而文明的价值就在于，克制歧视他人的天性，把自己的资源分享给别人，至少给别人更多的包容。他经常蒙我，所以我将信将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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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遇到过好老师，总的来说，好老师是主流，而且那些所谓坏老师也只是个别事情让我印象深，我就事论事说说，都是耐心教过我知识的人。我永远也不会去回答老师到底可以有多坏这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