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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人在无情的世界里抒情

春节假期刚结束,两只鹅的照片,火遍网络,引发了很多人抒情讴歌两只小动物的‌‌“爱情‌‌”。甚至还有人为此专门赋诗,情真意切,读来让人一辈子不好意思再吃小动物的肉。

这事儿甚至惊动了某家报馆,经过记者调查证实,就在大家抒情,并演绎动物爱情的时候,两只鹅都已经被吃掉多日了。你看,抒情的人,与吃肉的人,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你觉得爱情美好,我觉得鹅肉美好。你觉得我无情,我觉得你滥情。多情总被无情恼,在无情的世界里抒情,就是笑话。

2016年2月18日,八宝山,许多人自发前来参加阎肃先生追悼会,送这位艺术家最后一程。

这个消息发布后,社交媒体上的评论里,点满了蜡烛,遍布对老爷子的怀念和悼念。可以说,从官方到民间,老爷子都收获了很高的评价。

作为一个一辈子搞歌曲创作的艺术家,阎肃一生佳作不断。阎老的一生,是‌‌“抒情‌‌”的一生——歌曲,就是用来抒情的嘛。在艺术家的眼里,这个世界是可以被艺术加工出各种情调的。遗憾的是,现实世界常常不仅无情,而且残酷。

比如,1950年代,新中国为了迅速奔向共产主义,办起了集体大食堂。对新中国历史稍有认知的人都知道大集体大食堂导致恶果,但当时年轻的阎肃创作出了《公共食堂好处多》的歌词——

公共食堂好处大,

灾荒困难全不怕,

男女老少聚一堂,

亲亲热热如一家;

公共食堂好处多,

省时省工省柴火,

不需家家开小灶,

全村共享一口锅。

遗憾的是,这首歌刚刚开始传唱,大食堂就办不下去了,‌‌“省时省工省柴火‌‌”的大食堂和这首拿食堂抒情的歌曲,还没来得及脍炙人口就成了笑话,然后迅速被下架了。艺术里的抒情与现实中的无情,就是‌‌“一个食堂,两种表述‌‌”,也相当于‌‌“一个中国,两种表述‌‌”。我相信,艺术家会为这样的笑话感到尴尬,好在现实中值得抒情的事情总是会陆续出现,艺术家总是有事情可做。

写这段文字的时候,我在反复聆听另一个艺术家创作的一首经典抒情歌曲,《在希望的田野上》,歌中唱到——

我们的家乡,

在希望的田野上,

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

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

一片冬麦,一片高粱,

十里荷塘,十里果香。

我们世世代代在这田野上奋斗,

为她打扮,为她梳妆。

通过1982年的春节联欢晚会上,此曲迅速红遍中国。可是大概也就过了10年,许多农民没有如歌中所唱‌‌“世世代代在田野上生活‌‌”,而是背井离乡去城市打工了,基本上放弃了‌‌“为她打扮‌‌”以及‌‌“为她梳妆‌‌”,又过了若干年,很多人开始感叹乡村各种沦陷了。

艺术可以成就艺术家,但不负责成就田野和田野上的人们。抒情可以彰显者抒情者的多情,也可以映衬现实有多么无情——这就是‌‌“一种现实两种表述‌‌”的反差所呈现的尴尬,就像朋友圈里的两只鹅与餐桌上的两只鹅,功能大相径庭的尴尬。

最近两天,有一个叫于迎丽的专家,在电视上谈起美国可能攻打朝鲜的时候说,‌‌“中国完全可以考虑把台湾问题跟朝核问题联系起来看,如果美国不排除用军事手段解决朝核问题……我们在台海问题上一贯立场就是从来没有排除无力手段‌‌”。这段话揭示了现实的无情,很多人将这种无情解读为,‌‌“美国如果打朝鲜,我们可以打台湾‌‌”。在如此无情的现实面前,今后谁再对台湾以‌‌“两岸一家,血浓于水‌‌”来抒情,你会不会认为这种抒情不真实,甚至是虚情假意?

所以,在无情的世界里,抒情总是不靠谱的。一个姑娘,面对一个穷光蛋的赞美和求爱,会觉得他是耍流氓,相反,如果那个赞美和求爱者是个高富帅,那他不仅不是耍流氓,而是帅呆了。

所以,在无情的世界里,不要随意抒情,也尽量不要相信抒情。但如你所知,在无情的世界里往往盛行抒情,用抒情弥补现实的残酷或肮脏。比如,在大城市街头,你经常看到有些围墙上,画满漂亮的风景或美好的口号,而如果你站得足够高,你就会发现漂亮的围墙里面,是一片杂乱的工地或待拆的棚户区。

围墙上的各种美好,既是抒情,也是遮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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