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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父子不同的人生路

——嵇康和嵇绍

如果评选古往今来最有魅力的男性,嵇康应该是无可争议的第一人。

他是音乐界的泰山北斗,弹奏他的作品是后世朝廷选拔官员的基本条件;他是文学家,其著作千年流传、历久弥新;他是营养学专家,其养生理论至今被奉为圭臬;他的书法为草书妙品、独步一时;他是弘扬老庄之学的先驱,其玄学思想是古今集大成者。毫不夸张地说,他的天才成果是人类精神文明库藏中的瑰宝。

更令后人倾心仰慕、难以企及的是他独立自主、不畏强暴的高洁品行,他面对死亡的气定神闲,把人性之光演绎到了极致和顶峰。无论沧海横流,世移时易,他高远清攫的气节光耀古今中外。

嵇康还是个气宇轩昂的大帅哥,山涛形容他:行走如孤松之独立,醉如玉山之将崩——连喝多酒的醉态形象都能让人倾倒折服、迷恋陶醉。

山涛是嵇康的好友,他老婆韩夫人是嵇康的铁杆粉丝。一天嵇康到家中做客,夫人叮嘱山涛留他在书房促夜长谈。天稍暗,夫人象一个梁上君子一样,翻墙而过,舔破窗纸,向内窥探。不过她并不是采花女贼,也没有往里吹五更迷魂香,而是两颊晕红、心头撞鹿、偷窥心仪已久的白马王子。应该说韩夫人远比当今韩剧发烧友更执着敬业,她深情地凝望着帅哥优雅的举止;听着风趣的谈吐,如醉如痴,不觉天寒夜深沉,不知东方之既白。

事后,山涛看着老婆跟打了鸡血一样地容光焕发,满腹醋意地问:通宵韩剧看得爽了吧!回头看你老公是不是有了狰狞恐怖、惨不忍睹的感觉?

韩夫人急忙收敛荡漾之心,很识趣地搂着老公脖子含娇带羞地:不许讽刺人家嘛!嵇康虽然又帅又有才华,但我老公的肚量远远超过他了!

才华横溢的学识;孤标傲世的人品;帅气迷人的形象。嵇康的男性魅力指数达到了常人难以攀越的颠峰。

在而立之年他得曹魏皇族的青睐,娶得曹操曾孙女长乐亭主为妻。才子抱佳人,名士姻皇亲。被伤透心的怨女们心时泛着酸水,同时也默默祝愿这对神仙眷侣象童话里的王子公主一样从此生活在幸福之中。

但是风云突变,司马懿发动政变,窃取军政大权,皇帝被架空成了傀儡。不甘俯首认命的曹氏宗族遭遇血腥镇压;仗义直言之臣被大肆屠杀,耿介名士被砍头者达3000人之多,血腥恐怖蔓延全国,人人噤若寒蝉。

嵇康携妻子隐居在山阳竹林中,其间与山涛、阮籍、向秀等并称竹林七贤,诗酒往来,研究养生之道,绝口不提朝政,远离人间是非,躲避政治迫害。

但竹林虽幽,难避暴秦。司马氏暴力攫取神器,但治世离不了收笼、安稳人心,需要各界名人贤达出仕装点门面,背书和站台,维护他的统治。七贤中的阮籍、山涛先后顶不住朝廷的威逼利诱,在高压恐吓下,不得不出山任职,与政府虚与委蛇。

但当司马昭的任辟书指向嵇康时,他仓惶出逃了,一直逃了两年,等风声过后才到竹林。

让一个正直之士在司马氏的流氓政府里任职,远比手无缚鸡之力而又正直敢言的书生置身于ISIS暴恐组织更为凶险。要屈心抑志地对司马氏表示臣服,还要不让名节受到玷污,更不能助纣为虐、残民以逞,这个难度超过阿迪力高空走钢丝。阿迪力如果失足不损勇士名声。爱惜羽毛的直士为官,一言不慎不但会人亡族灭,更有可能遗臭万年。

山涛是与狼共舞的个中高手,为官机警通变而又谨小慎微,以高超的政治智慧与暴力团伙迂回周旋,勉强得以双手不沾腥膻,但名节却也因此黯淡失色,多受后人诟病,以至于他能否位居竹林七贤,尚在争论之中。

阮籍是声名煊赫的文坛领袖,为了不讲违心逆理的言论,不做丧德败行的勾当,每逢决策筹划,只能沉醉于酒海梦乡中,躲避现实。朝廷看在他崇高的威望上,还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地容忍。但一批溜须拍马的鹰犬爪牙们还是不间歇向当局举报他居官散惰、理政不清、懒政不为。如果是普通官僚早被以严重违犯铛纪国法名义双规了,只因当朝老大司马昭是他的粉丝,他才以特殊人物得到特殊对待,是以保全性命。

尽管如此,阮籍还是逃脱不了污名加身的命运。司马昭实施篡位有一系列铺陈动作:勒令傀儡皇帝下诏封晋爵,加九锡。指示群臣上书“劝进”。这代表群臣上书的文章,就指定阮籍来动笔了。钢刀架到了脖子上,一家老小受到生命威胁,他别无选择。于是他在违心地写了这篇阿谀软文后未及一年,终于受不了良心的谴责、灵魂的拷问,黯然离世。

阮籍和山涛虽也曾仕于曹魏,但和没落的皇室没有切割不开的亲缘关系,转向侍奉司马氏并没有太多的心理障碍。如果嵇康以曹魏女婿的身份转投司马,必然会被司马氏当作重要棋子大加发挥。他会被当作范例做曹代宗族的统战工作:一方面要教育曹家子孙只须老老实实,不要乱说乱动;必要时还要发表声明与曹氏划清界线;更需要配合司马氏的篡位动作:引经据典地论证曹氏江山已是辉煌不再,司马家族是人民的大救星,受魏禅让是顺天时,合民情的唯一选择。

这就象是孔三妈丧心病狂地嚎叫“文G是人民的正义起义”,周带鱼表白“我待促织如暖男”一样的廉耻丧尽,让祖宗蒙羞。以嵇康桀骜不驯的性格别说去加入舞猫阵营,就是想一想都恶心得痛不欲生。

嵇康隐逸在竹林之中,以打铁为业,过上了清静古朴的生活,他设想的美满生活是:在破旧的房子里,教子养孙,与亲友拉拉家常,能弹一张琴,有二锅头喝,这一生就满足了。(今但愿守陋巷,教养子孙,时与亲旧叙离阔,陈说平生,浊酒一杯,弹琴一曲,志愿毕矣。)

如果说有追求,也是纯学术方面的:钻研琴艺,评注老庄,配制五石散,做做长生不老的神仙梦。不带半点政治色彩。一副人畜无害的形象,哪个政权会为难一个清心寡欲的科技工作者呢?

但一个曾经拥有海量粉丝的名博是不可能绕过政治漩涡的,政府就象星爷电影里的站街女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关注有潜质的嫖客,那怕是守身如玉的君子,也要死缠烂打地找上门倾诉:

你以为躲起来就找不到你了吗?没有用的!象你这样出色的男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你那忧郁的眼神,稀嘘的胡喳子,神乎其神的刀法,和那杯Dry Martine,都深深地迷住了我。不过,虽然你是这样的出色,但是行有行规,无论怎样你要付清昨晚的过夜费呀,叫女人不用给钱吗?

司马昭派钟会等人到竹林看看这个征召不至的嵇康到底在干些什么,是否有结党营社的不法行为,有无对政府的不满表现。

钟会来到时,嵇康正身着短裤,赤着上身,挥汗如雨,抡着铁锤在打造锄头。好友向秀也是汗流浃背,呼哧呼哧地拉着风箱。浓烟滚滚,尘土四扬,火花四溅。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妪在大声地喝斥:这锄头订下七八天了,现在还交不了货。信不信我申诉到消协,按违约处理,罚你个倾家荡产!

嵇康点头哈腰地赔话:我的亲奶奶!这几天活多,为了撵活,四五天没合眼了,您大仁大义,不要跟孙儿辈一般见识了。

钟会也曾是嵇康的铁杆粉丝,但身在朝中,奉命察探机案,不能有徇私情,眼前实景能让嵇康免于朝廷的责难,又能不落同僚把柄。于是对众同事、随从说道:你们都看到了吧?咱们任务完成了,回朝复命吧。同事、随从异口同声地回答:看到了。

钟会回去如实陈述所见所闻:嵇康推崇老庄,心向简朴,甘愿默默无闻、自食其力。

司马昭宽大为怀地说:他如果处阴敛翼、隐声匿迹,不兴风作浪,我也不必为难于他。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嵇康是有可能安贫乐道地度过一生的。但是一场大祸起源于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吕巽和吕安是一对亲兄弟,两人都是嵇康的朋友,哥哥吕巽垂涎弟媳的美色,将之灌醉奸污。事发后吕巽畏惧弟弟上诉,抢先一步,诬告弟弟不孝,将之投入大狱。嵇康了解其中的缘由,拍案而起,斥责吕巽的卑污为行,在衙庭之上为吕安作证。

但他忘了自己是朝廷备过案的政治贱民,只能屏气敛声低调作人,不能怒气冲天地伸张正义。更重要的是,吕巽是体制内的官员,吕安是乡村草野。官与民发生矛盾冲突时,是不能纠缠于是非善恶的。为组织辩白还是为百姓撑腰是一个政治问题。嵇康的轻率冒进让司马昭立即嗅到了阶级斗争新动向,马上将嵇康下狱,指令钟会搜集他的罪状。

身在体制内的钟会再也不敢违反组织纪律,包庇这位心目中的偶像了。按照领导的指示,很快侦察出嵇康三条罪名:一是圣天子在朝,隐居山林,不向天子称臣,不为王侯服务,是对目前的大好形势现实不满。二是对人傲慢,活着对轰轰烈烈的国家建设没有用,徒然耗费粮食;三是常讲玄虚之事,装神弄鬼,扰乱民心。

按照晋国法律应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这恐怕是有史以来,来自最高法院无耻得最没底线的判决书了。嵇康是作为一桩民事纠纷案的证人归案的,但处罚他用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政治罪。

后世的某朝学得这得无赖之法,常用嫖娼和偷漏税当借口,抓到大V后,让其在电视上忏悔其对抗政府的煽颠罪行。

司马昭看到钟会的侦查结果后还有点不自信地问:凭这些子虚乌有的口袋罪名杀了嵇康,能使人心服吗?

钟会恭敬地说:这就要看您大将军的表态了,一个拥有众多粉丝的大V,如果不能旗帜鲜明地表达自己拥护朝廷的政治立场,往往会被外界解读为政府异见人士。而回避政治,埋头于搞学术研究,是一种变相对抗中央的行为。可以定义为学术界的黑权威,是走白专道路危险分子。现在大将军还没有取得绝对性的主宰地位,还需要杀人来立威。

司马昭犹豫不决:嵇康一向低调行事,尚未有越轨之举。你得把这事做成铁案,经得起历史考验。

钟会说:想知道嵇康对大司马有无威胁,可先把嵇康定死刑的风声放出,看看民众反应,再决定是否杀他。

嵇康死刑的风声刚一放出,就引出了举世大哗,这是阳光下罪恶,不加掩饰的构陷,赤裸裸的戕害,是暴力对正义的强奸。天下没有人,包括司马氏集团也没人认为嵇康犯下的是死罪。此事引发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学潮,有3000名太学生集体请愿,请求赦免嵇康。

要知道此事的影响,就须搞清太学生的身份:这可不是简单的高校学生娃,能与这3000人地位相匹的,只有地球上的最高贵的基地——谠效衮衮诸公了。

看到声援嵇康的人数如此之多,钟会心惊胆战:如果杀了嵇康则民心尽失,还是无罪释放吧!

司马昭却一脸阴沉:你不记得前朝赵高吗?想确立绝对威严的惟一方法就是指鹿为马。乱世用重典,我只有杀了他才能巩固我的阵营、实现我的梦想。

在神圣庄严的法庭上,听到钟会颤抖的宣判声,嵇康淡淡地对他说了一句话:你宣读判决书时,要比我听到宣判,心里更感到害怕吧?

1000多年后的布鲁诺在听到宗教审判所的宣判后,说的最后一句话,就借用了嵇康这句响彻云霄的回答。

就这样,人类历史上发生了最让揪心的一幕,举国上下,眼睁睁看着美貌与智慧并重,英雄与侠义的化身,一个为人类做出过杰出贡献的名士、一个才华绝代、清白无辜的学者,在刑场之上坦然奏完《广陵散》后,从容就义。

嵇康之死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司马昭下令征召竹林七贤中的向秀,面对屠刀向秀只能乖乖就范。

司马昭对着他洋洋自得地问:我父亲当初厚礼卑词地招你做官,你牛逼哄哄地推辞不做,现在为何一声令下就屁颠屁颠地跑来了?

向秀诚恳地回答:你父亲当初是和颜悦色地礼求于我,我当然可以各种借口推辞掉了。现在是枪杆子戳我脑门子上,你给我一个不听话的理由先。(先公以礼见待,故得以礼进退;明公以法见绳,秀畏法而至。)

嵇康慷慨就义时,他的儿子嵇绍年方十岁。父亲是最高统帅钦定的死刑犯,家属就成了被剥夺了政治权利的底层贱民:流放穷乡僻壤,接受贫下中农的监督和再教育,过着艰难辛酸的苦日子。如果不是山涛在暗中偷偷周济,孤儿寡母根本熬不过这种苦难的折磨。

嵇绍长大成人后,山涛体念旧友,在朝中游走周旋,举荐他入朝为官,在得到司马炎的首肯后,与嵇绍进行了一场对话:

绍:乡亲们都说我父亲是冤死的,是事实吧?

涛:你父亲的悲剧是动荡时期,政权不稳状态下一个极端个例。当初文帝(司马昭)如果不杀你父亲,就不能镇慑异派、总揽大权,武帝就不能受禅曹魏,大晋江山不成立,能否灭了吴国,一统天下,尚是未知之数。可以说你父亲是司马氏执掌朝政,实现国家统一过程的一个牺牲品。你父亲的死,客观上起到了促进了国家的统一的作用。这是特殊时代下的历史悲剧,牵涉到敏感的政治问题,不能简单地以是非邪正来定义,也不能归咎于某个人。

绍:我父亲被司马家族所杀,我如果为司马氏当官,是否认贼作父?

涛:舜曾经杀死禹的父亲鲧,禹却成了舜的接班人;诸葛亮把李严废为庶民,却依然重用其子李丰。人要胸襟开阔,团结起来向前看。再说你父是被司马昭所杀,现任皇帝是他儿子司马炎。皇帝答应我招你入朝为官,事实上是承认杀你父亲是一个错误,他这样做,是对父辈所犯错误的一个补救。

绍:朝廷是否想利用我安抚象我这样遭受过创伤和不公的广大群体。维护和巩固司马家族的统治?我是不是在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涛:你父亲的案子作为舆论的焦点一直暗流涌动、未曾平息,这段历史陈案能否妥善化解是笼罩在整个晋国人顶的一片阴影,也是悬在司马氏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今统一大业刚刚完成,人民需要休养生息,渴望和平和稳定,再也经不过折腾。而仇恨随时会掀起滔天大浪,天下动荡不安,最受害的还是黎民苍生。朝廷急需一个人能抛弃个人仇怨,登高振臂一呼,以民族大义为重,冰释过往仇恨,凝聚涣散的人心,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贡献自己的力量,为天下百姓造福。

绍:司马氏冤杀我父,我出面为他稳固天下,会不会引得天下人耻笑?

涛:你不能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之中,要走出仇恨的拘束,过自己的生活。你现在对司马氏还有利用价值,如果你不采取合作态度,即便你父亲的悲剧不再上演,你这种苦难的生活能维持多久?在朝廷的威逼之下,我周济你们的举动已经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很可能被迫中止。再者,只怕事情发展下去,与朝廷的冲突可能会让历史重演。

你的声望不及你父,他们杀你没有那么多顾忌,除非与他们妥协,一切危机才能迎刃而解。

嵇绍关门静思了七八天,看着难以为继的生活:贵为旧皇血统却沦为布钗、蓬头垢面的母亲;骨瘦如柴、面有菜色的妹子,终于下定了出山为仕的决心。

嵇绍刚一入朝就受到了优厚的待遇,他住进了分配的福利房,左手花卷馒头,右手烧饼油条,想沾白糖沾白糖,想沾红糖沾红糖。想起昨天的茅屋草舍、草根树皮,隔若地狱天堂。激动得涕泪纵横:以前的生活简直牛马不如,这才是人过的日子。父亲一身清高,怎知享此人间富贵?这一切都是司马大大给予的,如果不能尽忠报恩主子,是禽兽不如、天理难容啊!

嵇绍遗传了乃父的几分优良基因,文才飞扬,口若悬河,很有当今司马夹头的风采,不几日,就以火箭般的速度窜升为朝廷统战部的一大名嘴。

他的工作就是到各地做报告,传播正能量,鼓舞人们爱祖国爱大晋爱政府。激励人们为晋国梦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埋头苦干、努力奋斗。

他演讲的重头戏就是以父亲的悲剧现身说法,教育人们要捐弃前嫌,不要对过往的恩怨耿耿于怀,要团结一致向前看,这才是当今社会的主旋律。

涉及到父亲被杀这个敏感问题时,他提到,父亲的死亡不是一个简单普通的案例,事件背后既有极其复杂的社会背景,同时还有着深刻的国际背景。对国内而言,全国未能统一,南方吴国割据多年分庭抗礼,人们深受分裂之苦,大众呼唤一个强有力的政府完成统一大业。对国际来看,匈奴、鲜卑、羯、羌、氐等异族磨牙吮血虎视眈眈,亡我之心不死。

反观我华夏民族,如果没有统一的思想,不能凝聚成大一统之势,就形同一盘散沙,无力对抗异族的入侵,在风波险恶的弱肉强食的自然环境中,在野蛮丛生的丛林社会,生存是第一位的,只有用暴力手段统一思想,步调一致才能战胜强大的外敌,免除亡国灭种之祸。

历史需要有一个强大凝聚力的中央政府来保证全民族的生存利益,在这个过程中,伤害个别无辜,少数家庭就成不不可避免的。大象行走难免伤及蝼蚁;不行霹雳手段,无以展菩萨心肠。我们只有站在历史的高度,审视过往,才能放下心中包袱,轻装前行,为实现晋国梦而努力奋斗。

讲完这些,他又深情地唱到,我们的祖先世世代代生长在这片热土,政府就是养育我们的母亲,他用那甘甜的乳汁把我们喂养大,扶我学走路,教我学说话,唱着夜曲伴我入眠,心中时常把我牵挂……

但母亲也有失去理智、打错孩子的时候,如果母亲失手打伤了孩子,甚至打死了孩子,我们做孙子的就一定要记恨终生,与母亲、奶奶不共戴天吗?世界上哪里有揪住父母的错误死不放手的不孝儿子和孙子。何况母亲的失误只是急性短暂性精神障碍,她清醒后也悔悟了。度尽劫波君臣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我们有什么理由不能骨肉团圆、共享天伦?

嵇绍的报告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很多人听了他的报告,感动得热泪盈眶,体表上的伤疤不再刺眼,心灵上创伤也被熨热抚平了。纷纷表示,喝了嵇氏牌心灵鸡汤,就解开了心理上的愁结,腰不酸、背不疼了,现在一门心思就是:低下头、弯下腰、伸长脖子,为实现晋国梦榨干自己的全部力量啦。

嵇绍很快提升为司马炎的秘书丞,为晋政府推扬道义基础、提供理论支撑。他吸取父亲的教训,用朝廷的各种条律严格要求自己,处处以身作则,日常行事一丝不苟。行事放诞的臣子无不惧怕他的凛然正气。

徐州军区司令石崇骄横暴戾,只有嵇绍敢于跟他针锋相对,以大义斥责,让这个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挥霍犯心悦臣服。重臣司马冏在朝堂之上,要他弹琴娱乐,他义正辞严地说:我身着官服只能议论国家大事,想听我弹琴要等我回家后换上便装,这才合乎章程礼节。

司马炎死后,司马衷继位,他不喜政务,把皇权全部下放,谁角逐到重臣之位,就完全委托大权于此人。有人借此攻击司马衷智力低下,是个白痴。对这些流言飞语,嵇绍予以斩钉截铁的回击:圣上德性纯朴,实行无为而治,是大晋人民之福。我们相信皇帝要到迷信的地步,服从皇帝要到盲从的境界。只需一步不差紧跟司马衷的步伐,就会无往而不利,从胜利走向胜利,从辉煌走向辉煌。

司马氏的家庭内部围绕着皇帝的重臣之位,展开了惨烈的厮杀,执权重臣走马灯似地轮替。在这错综复杂的局面下,他号召群臣要紧密团结在以司马衷为核心的组织中央周围,提出两个凡是:凡是拥护司马衷绝对领导地位的,我们就拥护他;凡是经司马衷亲口许可的指示,我们就无条件地执行。

于是后人看到一幕历史奇观:在司马衷的英明领导下,皇后贾南凤打倒了他外祖父杨骏;几年后,皇帝携手他爷爷司马伦除掉了祸国殃民的妖后贾南凤;几个月后,皇帝和亲密战友司马冏处决了篡夺皇位的司马伦;仅一年后,皇帝携手弟弟司马义粉碎了司马冏的篡位阴谋。再两年,忠贞机智的司马越发动政变,把恶贯满盈的司马义当羊肉串烤死。

在这激情燃烧的岁月里,晋国大臣和举国百姓始终高举司马衷的旗帜,传唱着嵇康作词、作曲的乐调:《除了他,我们谁都不认》。歌词唱到:司马衷是引领大晋的伟大领袖伟大统帅伟大导师伟大舵手,我们要对他三忠于四无限。要用司马衷思想武装统一全国人民的思想。除了他,我们谁都不认。

其间嵇绍还充分施展他的音乐才华,谱写了一曲《司大大爱着贾麻麻》,象《小苹果》一样风靡全国。贾南凤被鸠,羊献容上位后。嵇绍将歌词易一字,变成《司大大爱着羊麻麻》,依然雄踞金曲排行榜前几位。其后几年羊献容皇后五废六立,这首歌曲也是几度兴废。西晋曲终人散时,羊献容被匈奴人刘曜俘获并立为皇后,才开始了真正的幸福生活,只是那时嵇绍已亡,没有将歌曲改为《刘大大爱着羊麻麻》的机会了。

嵇绍也继承了嵇康英姿勃勃的相貌,成语鹤立鸡群的起源就是来自于对他姿貌的赞美。富有传奇色彩的是,这正气昂然的容貌还让他免遭一场横祸、躲过一次杀机。当时在纷若乱丝的派系混战中,嵇绍坚定地用身体为司马衷遮风挡雨。一个士卒用箭瞄准他要发射,旁边的长官为他的飘逸气度和满腔正气所折服,伸手夺过了弓箭。

事后,嵇绍借此激励大家:我只需一颗对皇帝的赤胆忠心,有一颗为圣上赴汤蹈火的决心,就是特殊材料制成的,自然百无禁忌,外魔不入,任何旁门邪道都不可能战胜我。

但是嵇绍的好运并不能贯穿终身,保护皇帝征讨皇太弟司马颖成了他人生的滑铁卢。

在出发前,他一个心机深沉的门客提醒他:皇太弟善能用兵,此去凶多吉少,你应该准备一匹快马,以备不时之需。

嵇绍怒斥道:携快马随时准备逃命,岂不笑歪天下人的嘴巴?!我一腔热血为帝王而生,怎有贪生怕死之理。

门客的话一语中的,司马衷的大军遭到了司马颖的袭击,30万大军一触即溃。一批悍卒冲到御驾前高呼:皇太弟有令,陛下周围都是反贼逆党,除了皇上,人人杀无赦!

抵抗的护卫倾刻间身首异地,余众一轰而散,只有嵇绍面无惧色、迎身而上,厉声斥喝:大晋天子在此,谁敢作乱反上弑君,我嵇绍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

士卒们排山倒海而来,嵇绍被乱兵踩踏了一脸脚印子。挣扎爬起来,扑到御驾前,以身护翼皇帝,声嘶力竭:不得对皇上无礼!想加害皇上,先过我这一关!

一个士卒把他按在马车前的直木上,再用脚踩住他的腮帮子,嘲笑地说:皇太弟有令,我们不敢伤害陛下,不过杀了陛下身边的小人重重有奖,还能加官进爵,谢谢你送我一份功名!说着举起了大刀。

司马衷看着嵇绍惊恐变形的脸也喊:不要杀他,他是大大的忠臣。

军士笑着说:皇上被蒙蔽了。他如果是忠臣,你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了。手起刀落,嵇绍人头落地,鲜血溅得皇上满身满脸。

嵇绍死后,被当作忠臣典范追赠官禄,加金章紫绶,受赐侯爵,刊石立碑。一首“学习嵇绍好榜样,忠于皇帝忠于挡”的歌曲唱响中华大地。终司马氏一朝都被树立为感动晋朝模范人物大力宣传。风头之盛,盖过了其父嵇康。

可惜随着司马氏的败亡,对其忠义事迹的宣传嘎然而止,嵇绍的故事转眼风流云散,到如今知道嵇康还有这么个儿子的已经寥寥无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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