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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小皇帝的成长

薛欣然和她的儿子盼盼(音译)

(博谈网记者郑皓然编译报道)本文译自薛欣然(Xinran Xue)于5月23日发表在英国《卫报》(The Guardian)上的文章。本文作者为了给自己唯一的孩子更自由的空间和生活,于1997年离开了中国。她对儿子采取了与中国的虎妈们完全不同的教育方法,给儿子一个自由的空间让他观察,感受,体验,去找到他自己的梦想生活。以下是原文译文。

2001年10月的一天,我到希思罗机场去接朋友的儿子。那时还没有多少中国学生到英国来上学,一个个子又高又瘦的中国年轻人在机场出口出现是容易看到的。

杜壮(音),身体单薄而消瘦得像个石膏板,他一手推着行李箱,另一手握着手机。他没有东张西望,而是一门心思地听电话。他脸上表情严肃,几近虔诚,仿佛收到了皇帝的诏书。

当我站到他面前时,他才开始看我,然后笑了。那些年,中国人不会拥抱,或亲吻脸颊,成年人只会握手。不过,杜壮没有握手,而是直接把手机给我,说道:“我妈妈一直等着和你说话。”

听着她在电话里的喊叫声,好像已经跳到了我面前。我永远不会忘记他妈妈那天说的第一句话:“欣然,我儿子现在交到你手上了!记得帮他打开行李箱,他什么也不会做!”

她还说了其他的话,但我惊讶得还没回过神来。她问道:“欣然,你听到了吗?你一定要帮他打开行李箱。他不知道怎么弄。喂?欣然?”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几乎不知道怎么回答。“大姐,你让我帮他打开行李箱?哪个箱子?”

她显然被我的困惑惹烦了,她说:“他的行李箱。他不知道怎么打开行李箱。我帮他装的箱子。”

我更糊涂了,“他不知道怎么弄?但是行李箱里都是他的东西?但是,他已经大学毕业了?”

“对,对,对!都是他的东西,行李箱的所有东西都是他自己的。”

“那,你担心箱子里有些东西容易打破吗?”

“不是!他不知道箱子里面装了什么,他不知道怎么把衣服挂起来,所以你必须帮他把所有东西拿出来,好吗?答应我你会这样做。记住了,我把他交给你了。”

这听起来或许好笑,但是我花了几乎10年的时间才真正明白这些话的真正含义。在过去的30年间,中国的一胎化政策(除了个别例外),规定一对夫妻只能有一个孩子,这阻止了4亿人的出生。这意味着,到2014年,中国已经养育了接近1.4亿个小太阳或小皇帝(对独生子女的称呼)。该政策也导致了两性数量的不平衡,根据2014年10月的人口普查数据,到2020年,中国20到45岁年龄段内,男子人数会比女子多出3000万人。

该政策不仅改变了人口结构,也改变了人们的情感。但是,只有在听到了这个政策制定后诞生的第一代人的故事之后,我才知道了他们父母的令人窒息的过度保护的真相。母亲和孩子之间的关系,这个所有关系中最宝贵的,在很多情况下,已经陷入了互相指责。

就拿金燕子(Golden Swallow)来说,她是我在2002年采访过的年轻中国学生。离开中国前从来没有做过饭,买过菜,甚至在餐馆点过菜,她真的搞不定每天的日常生活。然而,当她告诉我下面的话时,我还是感到震惊:“我恨我的父母,因为他们把我当宠物养了23年。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像一个正常人那样活着。”

从那以后,金燕子对我说的话被其他中国独生子女的话所印证。然而,在一个独生子女的社会里当一个好母亲真地很难。除了要做全职专业工作被人视为独立的女人外,还必须得是一个虎妈,或至少得做到“马不停蹄”,每周带着你的小天使去参加排得满满的活动:艺术课,音乐课,练习“上流社会”的体育运动(高尔夫,击剑,骑马,等等),还要每天2到3小时地学习中国汉字和数学。如果做不到,家人会认为你没有尽职。

因此,当我采访过的父母们对孩子们的指控反应过激时,我毫不惊讶。一人回答说:“是母亲把孩子当宠物,还是孩子把父母当奴隶?”另一个人,其女儿(名字叫做“永”)在英国已经留学近四年了,说:“自从唯一的孩子出生后就没有自由的父母,在他们孩子的眼睛里真的就是奴隶吗?”

永很少回国看望父母,她说“甚至因为太忙而不接家人每周从中国打来的电话。”

永持有不同的观点。她说:“自从我小时候,我的生活就被时钟上的秒针控制,围绕着我父母的脸旋转,每一滴答,每一秒都是。在20年里,我没有浪费过一秒钟。我只知道,只要我跟上滴答作响的秒针的步伐,我的父母就会高兴,我就不会被老师骂,或被同学们取笑。”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长大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除了学习和身体健康之外,我从来不知道父母对我的愿望和梦想。我甚至不知道除了学习,吃饭和睡觉外,我还有什么权利和机会。在节假日,我从来不外出,因为我的父母认为这个世界充满了绑匪和诈骗犯。”

“我在家从不看电视。我不懂同学们玩的游戏,不能加入他们的话题。我只能自己偷偷的玩…”

难道真的是她的父母不允许她玩吗?

永弱弱地笑了,“如果他们知道了,他们就不会那么高兴了。”

我再次用手捂住了嘴,希望能够掩饰涌满了泪水的双眼。多少个孩子在对着父母哭着喊:“为什么?”多少个父母在无眠的夜晚,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自从1989年后,我面对面地采访过100多位独生子女。自从我1997年离开中国后,我每年回中国两次,在城乡之间旅游,并与很多独生子女家庭保持联系,收集他们的情况。我收到了孩子们的消息,例如,一位有才华的艺术系学生“月亮”,她因为不能忍受她妈妈哭着说想她,而放弃了自己的梦想。而宗会(音)虽然有全额奖学金,每天却只花50英镑,给从来没离开过村子的母亲省钱。但是,我还不敢说我已经找到了这些问题的任何答案。每个孩子因为其家庭背景,生活条件和不同理想的追求,对中国、对世界和生活质量的概念都有自己的完全不同的看法,但是如果有一个问题他们似乎都同意的话,那就是关于家庭和爱——那也是他们的父母们的共同理想。

我可以肯定的是,在我离开中国以前,我意识到了在那里我不会成为一个好母亲,因为我不能忍受我的小男孩像一只小老鼠一样在教育的轮子上旋转。

我的中国家人和朋友不理解我给予他自由的强烈愿望,警告我说:不要学西方的天真方式,如果你不逼着他学那些生活技能的话,有一天你的儿子可能会埋怨。

怎样才能成为我唯一孩子的好母亲?我仍然不知道,但是我已经尽力了。我想要给儿子一个自由的空间让他观察,感受,体验,去找到他自己的梦想生活。盼盼(音)会理解并珍惜我给予他的,这个与其他中国妈妈们所给予的完全不同的生活吗?我只希望时间会证明我没有错。

原文China's little emperors –the children without sibling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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