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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国神社让我的梦想变得格外忧伤

在国家危亡真到了最后关头,中国军民只有牺牲,只有抗战。

巴黎屈服了,欧洲在希特勒的铁蹄之下,伦敦、莫斯科还在战斗。菲律宾、马来亚、荷属东印度、缅甸沦陷了,东南亚在受日本军国主义者的蹂躏,重庆还在战斗。这是一个不屈的国家,生活着不屈的人民。正如军事家蒋百里将军1938年8月说过的一句话:“胜也罢,败也罢,就是不要同他讲和!”

不错,南京是沦陷了,但中国还有重庆。日本要想打跨中国,必须打跨重庆。但重庆没有垮。重庆是中国抗战的精神堡垒。

虽然在战争中有韩复榘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有丧师失地,有指挥失当,有贻误战机,有腐败堕落等等,但是,却不可因此而抹杀中国将士的赤诚。他们在力量那样悬殊的战斗中,其忠勇精神并不比其它任何反法西斯国家的军人逊色。

就拿弱小的中国空军来说,他们是在用生命谱写保家卫国的悲壮旋律。

举其中三个感人至深的例子。1937年8月14日,中国空军迎击日本航空兵,其中三架日机被击落,一架受重创而不能再用,中国空军无一损伤。为纪念首次空战胜利,国民政府将8月14 日定为“空军节”。这一天,是个永远不该忘记的日子,当是中国空军永远的节日,永远的光荣。

1938年5月20日,中国空军直属第14中队徐焕升等人驾驶两架马丁B-10重型轰炸机,自宁波起飞,到达日本九州岛长崎上空,沿途撒下数以万计的传单。中国飞行员在远征日本本土后安然返回汉口基地。就一个职业军人对国家的效忠而言,他们是军人中的军人。

中国空军弱小但不软弱。史沫特莱的《中国战歌》里写道,她刚到重庆的时候,“有多达二十四架的中国战斗机升空拦截那些轰炸机,但是随着岁月的流逝,中国战斗机的数目越来越少。有一次,我看见单独一架中国战斗机追逐一群溯江而上的轰炸机。在那样一种时刻,我曾希望有能力为那一架小小的飞机写一首不朽的诗。”这个一架飞机战斗的故事,发生在1940年的重庆。

虽然史沫特莱不朽的诗没有留下,但留下了对中国军人万代千秋的敬意。

军人为了保家卫国,抛妻别子,血洒疆场,他们用自己的忠诚和热血铸就了抗战精神。在忻口保卫战中殉国的郝梦龄将军,1937年10月10日在给妻子的遗嘱中说:“此次抗战乃民族国家生存之最后关头。抱定牺牲决心,不能成功即成仁,为争取最后胜利,使中华民族永存世界上,故成功不必在我,我先牺牲。我即牺牲后,只要国家存在,诸子女教育当然不成问题。别无所念……故余牺牲亦有荣,为军人者为国家战亡,死可谓得其所矣!”千万将士用自己的行动表明,军队是国家的军队,而不是党派的军队,他们不是为党派而战,为领袖而战,为主义而战,他们属于这个伟大而不幸的祖国。只有效忠国家才是永远的军魂。

正是千万将士不成功即成仁的军人精神,才成就了一个威武不屈的中国,以求最后的胜利。中国卫国战争的胜利不只在于歼灭了多少日寇,击落了多少架日本飞机,炸沉了多少艘日本舰艇。中国的胜利是一个弱国在战略上的胜利。1937年8月国民政府提出的“持久消耗战略”和后来提出的“以空间换取时间,积小胜为大胜”战略,为伟大的卫国战争确立了正确的战略方针。1938年2月蒋介石发表《抗战必胜的条件与要素》,他提出:“广大的土地和众多的人民两个条件,就是我们抗战必胜的最大武器。……这次抗战,是以广大的土地来和敌人决胜负;是以众多的人口来和敌人决生死。……我们现在与敌人打仗,就要争时间。我们就是要以长久的时间来固守广大的空间,要以广大的空间来延长抗战的时间,来消耗敌人的实力,争取最后的胜利。”

在“持久消耗战略”、以空间换时间的方针下,加之敌我力量对比悬殊,出现丧师失地,或者主动撤守一些地方,不能简单地描述为贬义的“大溃退”,或者贬义的“消极抗日”。当然,撤退或者溃退本身并不等于胜利,等于光荣,但后人不能因此就说将士们没有尽心尽力保卫国家。虽然他们没有取得过美军那样的骄人战绩,但这支弱国的军队却用血战打破了强敌彻底征服中国的美梦。卫国是一门艺术。英国也有敦克尔刻撤退。丘吉尔在议会就说:“我们必须非常慎重,不要把这次援救说成是胜利。战争不是靠撤退赢得的。但是,在这次援救中却孕藏着胜利,这一点应当注意到。”在艰难岁月里,中国人流着血,咬着牙,撑下来了。中国始终在战斗。后人不能苛求先辈没有打出像美国在太平洋战争中那样的战绩,如果考虑到他们是在什么样的条件下跟日本鏖战,那么,他们应得的是敬意。作为弱国,中国的战略是以持久战和消耗战来对付日本,坚持就是成功。

作为弱国,中国的战略并不是将胜利建立在单纯依靠自身力量的基础之上,争取盟国一直是中国抗战策略的重要组成部分。1936年6月蒋介石和英国人李滋罗斯谈话时说:“对日抗战是不能避免的。由于中国的力量尚不足击退日本的进攻,我将尽量使之拖延。……当战争来临时,我将在沿海地区做可能的最强烈的抵抗,然后逐步向内陆撤退,继续抵抗。最后,我们将在西部某省,可能是四川,维持一个自由中国,以待英美的参战,共同抵抗侵略者。”这是弱国的智慧,面对生死存亡挑战时的弱国的智慧。后人应该承认和尊重先辈们卫国的智慧。

应该说,避免与美国交战而征服中国,也是当时许多日本侵略者的想法。换句话说,他们认为没有美国介入日本就能够打败中国。比如,山本五十六就反对跟美国交战,不主张跟德国和意大利结盟。他说,“设法回避同美国交战,才是良韬妙策。帝国万不可同德结盟”。在他看来,“失去美国,就无法坚持战争”。“如果一定要同美国交战,我只能坚持一年到一年半,再长,就很难说了。”山本五十六是日本侵略史上一位出色的军事家,其眼光毒辣,却也从反面衬托出了中国政府持久消耗战略以待时局变化方略的正确。

不过,即使山本的主张得到了采纳,也不意味着日本就一定能够避免日美冲突,灭亡中国。由于日本三个月征服中国的美梦破灭,中国的持久消耗战略使得日本陷入了中国泥潭而不能自拔。仅就军费开支而言,1937年军费预算为14.1亿日元,占当年国家总预算的47%。1939年,日本军费开支高达61.56亿日元。日本的军费开支1937年占国民生产总值的14%,到1941年占国民生产总值的28%,高达29亿美元。日本如果不能速战速决,结果不得不在中国也搞“持久战”,那就面临着对华战争转移成国内危机的政治风险。日本不甘心中途撤兵,也不敢中途撤兵。1941年10月14日,东条英机在内阁会议上就慷慨激昂地说,“屈从美国撤兵,将使中国事变的成果毁于一旦,并危及满洲国,更危及朝鲜统治。形式上的撤兵也是不可取的。如果那样做,军队士气即将丧失。丧失士气的军队则等于没有军队。驻军是心脏命脉,一再让步之后,有必要连这个心脏也让出来吗?让步到如此地步,这叫什么外交?是投降!这将玷污青史,遗臭万年!”面对这样强硬的“爱国”言论,阁僚们都不吱声了。仗只能继续地打下去。

因此,日本如果想吞下中国这个疆域辽阔人口众多的庞然大物,就必须切断中国的外援路线,以尽早解决中国问题。而日本要做到这一点,就不能不控制东南亚地区,这样一来,就势必跟英国、荷兰发生冲突。此时,局势到底会怎样发展,就不是日本自身能够掌控得了的。

1940年9月27日,德意日三国同盟成立,蒋介石在9月28日的日记中写道:“此在抗战盟国际形势上于我实求之不得者,抗战必胜之局定矣。”在证实日本坚持进军法属印度支那(越南、柬埔寨、老挝)之后,美国先是在1941年7月25日宣布冻结日本在美国的一切资产。英国和荷兰采取相同措施。接着在1941年8月1日宣布对日全面禁运石油。就1941年而言,日本的石油产量只能满足平时所需的20%,而所需要大量进口的石油,其中有4/5依赖美国。这对日本来说,形势一下子就变得严峻了起来。原本是想通过进驻法属印度支那以截断美英物资经法属印度支那运往重庆的交通线,尽早征服中国,却让自己陷入了更深的泥潭。11月1日,日本决定向美、英、荷开战。当斋藤良卫拿着日美交战新闻到前外相松冈洋右家,这位任外相时主持缔结了日德意三国同盟的甲级战犯流泪了。对他来说,那就是末日到了。

战局是各种因素交互作用的结果,而各种因素并不会只按日本的如意算盘出现。20 世纪不再是满清或者蒙古大军风扫残云南下的时代了。经济技术的发展,已经改变了17世纪之前的世界政治格局,中日冲突不只是中日之间的事。

其实,日本法西斯主义理论权威北一辉早就看到了这个问题。1932年4月,他在《关于对外国策建议书》里就说,“在现代世界中,已不复存在诸如日俄战争或德法战争,仅限于日美两国间之战争矣。考虑日美战争时无疑必须只能考虑日美两国乃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开始国。”“一旦发生日美战争,除对抗美英两国海军力量外,还必须将与中国、俄国进行的大陆战争同时进行到底。”北一辉看到了“中国寄希望于美国最终能攻击日本”,局势的发展,正如他所料。

中国血浸的抗战,在蒋介石的领导下,终于是胜利了!

早在1938年3月12日,毛泽东就说,“郝梦龄将军等的热血是不会白流的”。

当年,许多将士和郝梦龄将军一样,他们以为只要为之浴血奋战的国家存在,他们就不会被忘记,他们的子女父母就会被当成卫国英雄的亲人对待,因为这蓝天,这江河,这大地,都是他们和他们子孙后代的庇护所……。然而,历史进程的残酷远远超乎了善良爱国者们的想象。

郝梦龄将军葬在武昌卓刀泉的坟墓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毁。青山处处埋忠骨;可是,怕的就是不让青山一寸土。日本鬼子被赶走了,在他们誓死保卫的国土上,殉国者连座小小坟茔的地方都不能享受。九泉之下的英雄里,遭受过这种待遇的并不只是郝梦龄将军。卢沟桥畔的赵登禹墓也曾被挖开,骨殖被抛掷荒野。南京的航空烈士墓在日占期间遭到了破坏,文革风暴中再遭劫难--而这居然还是发生在曾经被日军屠城的南京。先烈们在卫国战争中抛头颅洒热血,竟然一度得到的是和汪精卫一样的待遇,葬在南京梅花山的汪精卫墓就在抗战胜利后被国民政府炸毁了。许多英雄的亲人日子也并不好过。佟麟阁将军的亲人被吊销了北京的城市户口,押送到佟将军的原籍河北高阳县边家坞村当农民,1968年7月1日,他的夫人彭静智死了在边家坞村的茅草屋里。

那些黄泉路上的日本鬼子如果在天有灵,一定都会含笑靖国神社。

至今,没有看到有人忏悔,也没有听到有人谢罪。

我有一个梦想,梦想导致这种悲剧发生的制造者能够公开向抗战英烈谢罪。

我有一个梦想,梦想那些参与破坏抗战英烈坟茔或者遗迹的人,能公开谢罪。

梦想那些曾经不公正对待过抗战将士的人们,能够公开向老兵和他们的亲人谢罪;梦想那些曾经不人道对待过抗战将士亲人的人们,能够公开向抗战将士和他们的亲人谢罪;梦想那些曾经写文章颠倒过抗战黑白的学者文人,能够公开向抗战的英雄和烈士们谢罪。

这个梦想,在想到日本“海军之花”山本五十六的灵位和他生前用过的军刀、军服被,至今还供奉在靖国神社里,就变得格外忧伤。

江山依旧在,鲜血已无痕;
往者虽已逝,来者犹可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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