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眼而特别的新闻
据外媒报道：八月十二日，中国边防武警在中国和老挝边境抓获十一名来自朝鲜的“脱北者”，大多年龄为二三十岁的女性，包括一名四岁女童。她们意志坚决，宁死不回朝鲜，中国政府也罕有地网开一面，把她们送往韩国。这则消息由国内媒体间接报道，应该属实。不过报道称“罕有”，准确地说，应该是破天荒的。
尽管中朝关系近年因为朝方一意孤行频繁核试制造麻烦而进入冷冻期，但是，“脱北者”用脚去投朝鲜制度的反对票，这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中方长期以来的对策，就是即捕即解。正值中共内部斗争如火如荼的时候，对朝鲜“脱北者”忽然开恩，是否释放出某种信号呢？谈一谈中共历来权力斗争的意识形态底线、中共对朝鲜政制的态度、中共高层斗争或出现的新状况以及中朝关系近期的变化，或许能找到答案。
权争不能逾越的意识形态底线
继徐才厚、周永康立案后，有关江泽民派系人物被扣查的传言如雪花般铺天盖地，可以说江派集团在舆论上已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虽然前期有传中共对曾庆红、温家宝、贾庆林、李长春、贺国强、吴官正等六名前政治局常委作出结论，决定中止审查，但是中共历来的内斗反复无常，起伏不定，斗争各方无不绞尽脑汁、见缝插针去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以及安全系数，所以也不可能有长久共识，只要一方稍露漏洞，另一方必定穷追猛打。权力斗争过程所达成的共识或协定，就好比一块无关紧要的“止血贴”，随时都可能撕掉。
近期传闻最广的是前全国政协主席贾庆林已被双规；前政法委书记贺国强儿子涉华润宋林案，贺父或卷入其中。尽管党媒不断告诫人们不传谣、不信谣，但讽刺的是，谣言从王立军事件到薄熙来倒台，从谷俊山买官卖官到徐才厚被立案，从“令公子”的法拉利车祸到周永康家族的覆没等等，都被后来事实一一验证。有关贾庆林和贺国强儿子的“谣传”若一旦被证实，那就意味着中共内部前期所作结论已成一纸空文。江泽民家族包括江本人的问题亦到必要解决的时候了。不过即便习近平要将江泽民“置之死地而后快”，但还有一道意识形态的屏障保护着他。
众所周知，江是邓小平钦点的第三代领导核心，他创立的“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已写入党章，与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并列，是中共一个时期的指导思想。并且“三个代表”又是从毛思想、邓理论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胡锦涛当政时提出的“科学发展观”，紧接着习近平提出的“中国梦”，亦可说是“三个代表”的承继与延续。一言蔽之，毛思想、邓理论、三个代表、科学发展观及中国梦，实际上已成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意识形态整体。且每一个思想理论都与每一届当政者对号入座，江泽民自然也成为“三个代表”的化身。在这种特色的条件底下，倘若将江贸然扳倒，其链锁效应势必将以毛泽东为代表的整套思想理论体系全盘颠覆。所以即便江已成无牙老虎，也不是想清除就清除的，要清除他必先要破除意识形态障碍。
但以习近平上台初提出“两个三十年互不否定”以及内部规定“七不讲”的大原则来看，他不大可能走到那么尽。首先习这届政府是江、胡相互妥协的产物，习近平更是由江一手“钦点”的。一个被钦点的人，否定钦点他的人有违一党专制执政伦理。
再说，中共历来内斗，基本是权力层面上的，鲜有真正意义的政治斗争。毛泽东时代所谓的阶级路线斗争说穿了也是权力斗争，将失势一方说成反党、反马克思主义不过是莫须有的抹黑之辞。彭德怀、刘少奇、林彪有说过自己反马克思主义吗？毛泽东与他们的斗争根本就是同一政治立场上的窝里斗。倘若他们在与毛的权力角逐中成为赢家，他们也不可能背弃共产主义，尽管他们斗争各方没一个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
毛泽东死后，邓将毛势力成功铲除，但同样也未背叛马克思主义，更确立“四项基本原则”，铁定中国走社会主义道路。胡耀邦、赵紫阳当政时实行的一些举措及表现，比如胡耀邦倡导展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讨论，以及赵紫阳拒绝将学运定性为动乱等等，似乎有点政治斗争倾向，但很快就被强势的保守势力摆平。及后的江泽民、胡锦涛上台，不论是扳倒陈希同，又或是扳倒陈良宇，就纯粹是既得利益的争夺了。习近平上台两年，虽大举“打虎”反腐，几乎天天有官员落马，但在腐败成风、无官不贪的中共官场里，习所打击的对象不论是苍蝇或老虎甚或大老虎，大多都是江泽民等派系的人物，给人感觉仍然是权力斗争。
中朝两国一致的意识形态
至于中共对朝鲜政制态度方面，众所周知，朝鲜是当年中共用百万本国子弟鲜血扶持起来的国家，信奉同一个主义。用这个主义的视角去看，其制度因为未受过经济改革的洗礼，故比中共的同类制度更加“正统”、“完善”，所以中共不论其长期不合作、走单边路线，但只要仍坚称自己走的是社会主义道路，也得肯定朝鲜政权及制度的正当性和合法性。胡锦涛当政时更声言，“意识形态管理学朝鲜（和古巴）”，足见其已将朝鲜的制度及意识形态与自身视为一体，也相当于毛、邓、江、胡、习思想理论成一体一样。
而将朝鲜“脱北者”送往何方？这是一个大原则问题，按中共一贯的思维逻辑，不可能将“脱北者”送往韩国。因为“脱北者”不堪忍受制度压迫而脱北，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对社会主义制度最实际的否定，中共若成全“脱北者”愿望，那岂不是跟着“脱北者”否定朝鲜制度吗？否定了朝鲜制度不是等于连自己的制度也否定吗？
值得期待
然而，中共权力斗争演变至今日，死守意识形态底线也不可能一成不变。习近平如处于两种情形下也难恪守专制主义的“执政伦理”：一是江派体系要全面反扑，甚至出现类似九○年前苏联保守派发动政变的情形；二是举国倒江呼声太高给现政府构成沉重的执政压力，习近平就别无选择了。至于反江等于自我否定这是无法回避的问题，但自我否定不等于自我毁灭，自我否定后还可以重塑。
联系到习近平上台以来一直不与金正恩政权有高层次往来，相反却同韩国政府打得火热，直至两国新元首进行友好互访这种明显边冷边热的现状，再看今次习政府将朝鲜“脱北者”送往韩国这一事实，或许就是一个否定既往意识形态的信号。
而习近平上台后抛出的极左理论，或可理解为因势利导的策略。是否有好戏？值得期待。
《争鸣》2014年9月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