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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岳王(116)

第三九章 善恶分明(1、2、3)

第三九章 善恶分明

1

风波亭中,隗顺伏在岳飞尸身上大哭,瞿忻也站在一旁落泪。稍后,他们找来湿麻布,将岳飞尸身上的血迹擦去。隗顺说:“天色将黑,你可去佛寺进香,为岳相公祈求冥福。我当于今夜将岳相公掩埋。”瞿忻说:“会得。”

瞿忻走开,隗顺暗语:“岳相公大忠大勇,不幸身殁,岂得藁葬于大理寺墙角!”便取来一张草帘,包裹一些杂物,到南墙角挖一个土坑,将草帘等物扔进,推土掩埋。又回到风波亭,用一大块麻布裹了岳飞的尸体,捆上麻绳。

二更时分,隗顺负岳飞尸身,冒漫天大雪,乘无行人踪影,悄悄打开大理寺狱北墙的小门,深一脚、浅一脚行进。走得一段,隗顺气喘不已,便将尸体轻放,歇息一阵,而后再走。来到护城河边,隗顺沿河岸走走停停,终于爬过九曲城崩塌的一段,来到城外就近的五显神祠。

隗顺在祠庙旁放下尸体,开始寻找埋尸地点。祠庙正北有一座小山,隗顺便选择山前祠后的一片空地,掘土掩埋。埋毕,又临时找来两条枯枝插上,作为标记。

隗顺叩头三次,起身要走,却觉心事未了,又跪下言道:“今日事出无奈,只得草草埋葬。明日我必买来棺材,安放岳相公的尸首。”

2

大理寺狱中,岳雷坐待父亲归来,一夜未睡。天色才亮,瞿忻来打开栅门:“岳衙内今可返家。”岳雷问:“阿爹与大哥怎生的?”瞿忻哽咽道:“他们和张太尉一道,昨日已受刑而死。”岳雷浑身一颤,正待放声大哭,却又强忍悲愤:“我须为阿爹他们收尸,请瞿院长指路。”瞿忻说:“根据朝旨,他们已被就地埋葬,你收尸不得。”

岳雷默默挪出牢房,迈出大理寺,也不回望一眼,径直往家疾行。才到家门,却见李娃与全家人早已穿起丧服,搭起灵堂。岳雷扑到灵前,恸哭失声:“阿爹他们昨夜遇害,妈妈如何得知?”李娃说:“今日除夕,杭州全城无鞭炮烟火,无节日喜庆;全城寺庙与道观,一齐鸣钟致哀,同做道场。我因此得知,你阿爹他们必是遇害。”

岳雷说:“阿爹昨日与我道别,虽是深藏痛愤,却是面带微笑。”李娃说:“蒙小朝廷恩典,料得我等便须冲风冒雪,放逐岭南。奴家活得四十一岁,方知恨莫大于诬害,哀莫大于丧亲。当此万分哀恨之时,你们自当恸哭,一抒悲愤。然而午后,若有国贼辈命人前来,我等便不得落一滴泪,教他们见笑,教他们快意。”话音才落,灵堂悲声大放,号哭喧天。

稍顷,柔福披带一身雪花进来。李娃说:“不意大雪纷飞之际,长公主尚到罪臣之家,委实教奴感愧不安。”岳家人下跪叩头,柔福沉痛言道:“奴家此来,只为尽吊唁致哀之礼,与岳氏谢罪。”随即来到灵前,泣不成声,长跪不起。

李娃对岳雷说:“奴家知你哀恸过甚,不得自持,痛愤难以再述。然而今日吊客到此,岂得不哀诉狱中见闻,也教世人知得诏狱之惨,禁囚之勇。”岳雷挥一把泪,哀婉言道:“狱中诸囚,无不受尽百般酷刑,千般凌辱,万般算计,无不遍体鳞伤,血肉模糊,全无人样。为逼自诬,他们烧红铜钱,将阿爹‘尽忠报国’四字,烫成一片焦糊;他们对大哥与张太尉施暴,不知打断多少棍棒,也不知使其昏死多少回;他们连泽一长老也不放过,反复折磨,直至奄奄一息……”

岳雷顿一顿,又说:“然而七人之中,却无一人招供半句,更无一人乞哀告怜。大家痛到极处,便唱《满江红》与《秦楼月》,歌声时常在黑狱回荡。阿爹与长老尚且探讨佛法,阿爹许久以前的记忆似已逐渐清晰,甚至能够预断生生世世与八百年后的大缘。依我观之,阿爹已遇异人点拨,身怀金蝉脱壳之术,足以轻易脱身于诏狱。泽一长老入狱,似亦为劝阿爹远避此难。然而阿爹言道,天不佑大宋,身为将帅,即使保全自身,也无颜面见十万将士与天下百姓;而他的洪誓大愿,只在全天地大义,示华夏心法,不使中原赤子,从此善念全无,神性不再,以致终不可救药。故阿爹坦然赴死,却非绝望而死、悲痛而死。”

柔福说:“岳相公临终前,亲书‘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八字,可谓心明眼亮,一切了然于胸。惟是在他之后,大宋寰宇既成国贼世界,又岂得有天日?又不知暗无天日的人境,竟于何时方得了结!”李娃说:“万分感激长公主前来看觑。然而国贼辈将到,我等必当放逐于天涯海角,便成永诀。长公主善自珍重。”柔福起身,王横送她出门。

李娃不禁自语:“自古以来,人称忠臣烈士虽死犹生,然而死便死了,又如何得生?何况小朝廷竟叫鹏举、祥祥与张太尉为逆臣。然而,他们不愿下拜于仇敌,非逆臣而何?”李娃唱起《秦楼月》,巩三妹等渐次应和。唱毕,李娃又说:“鹏举、祥祥、张太尉,不知你们在天之灵,可听得奴与全家人的吟唱?”

秀娘悄悄站起,退回自己的房间,铺开纸笔,边哭边写:“妈妈、诸位哥哥、嫂嫂、侄子与安娘,秀娘今与你们永诀。非是秀娘轻生,而是阿爹、大哥与张太尉蒙冤遇害,奴身为岳家人,既不得为之昭雪,便得以小小生命对这黑暗世界,表达无声的抗议。何况女儿去九泉之下陪伴阿爹与大哥,也可带给他们欢歌笑语。再见啊,我深深挚爱的岳家与岳家人,我会用心跟随你们前往广南,共同面对漫漫长夜的每一刻。奴就此去矣!秀娘绝笔。”

秀娘起身,抱起一只御赐的银瓶:“此是官家所赐,如今他却自毁长城,亲手杀害忠臣良将,帝心、人心如此,此物便是彰显善恶、正邪的铁证,且让它随我。”当即出门,到后园一口井边,对灵堂方向叩头三次,而后一跃而入。

灵堂内,李娃对众人说:“我等切不可哀恸过甚,以教国贼辈见得泪眼!况且稍后又须远行,亦须蓄养精神,大家可调整心情,放松休息。”众人哭声渐止,各自抹一把眼泪,坚定抬起头颅。巩三妹环视众人,突然叫道:“秀娘,秀娘在哪?”

王横匆匆来报:“秀娘抱瓶投井,并留遗书一封!”众人听得,悲声复起。李娃接信来看,沉痛言道:“秀娘投井殉命,陪伴她阿爹与大哥而去,此是岳家人又一痛事。然秀娘才十一岁,却忠烈如此,深识尽孝、尽节、抗议黑暗的道理,亦是岳家人的荣光。其实奴家何尝不是痛不欲生,直想追随你们阿爹、阿公而去,但岳家人此后要事,却是面对重重磨难,不屈不挠存活,以待平反昭雪的一天。‘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八个大字,亦是你们阿爹、阿公的预言,预言在他身后,真相必将大白于天下,公道必将还给岳家人,忠义必将受到万民的景仰。”

王横问:“却当如何安葬秀娘?”李娃说:“事出仓猝,便在井旁草草安埋,头朝大理寺方向。”众人随李娃到后园,秀娘的尸体已停放在井边。李娃说:“全家人一齐动手,最后送秀娘一程。”言毕,便和巩三妹、温氏与安娘一道,为她净身、更衣。王横开始挖坑,岳雷则找来一个木箱,预备装殓秀娘的尸身。

将近中午,岳家门前,王会带二百名吏卒抵达。一行人径直拥入岳家,却见岳家人已经集合在厅堂。

一吏胥手指王会介绍:“此是秦相公的舅子、王十七宣教。”王会神气活现,不禁暗语:“他们见我,必定一齐下跪叩头,乞求恩典。”然而岳家人虽有凄惨之容,却无乞怜之心,全都沉默端立。王会忍不住大叫:“如今须点检逆臣岳飞的家小,何人是岳飞妻阿李?”李娃应声说:“奴家便是!”又对岳雷说:“发发,可将全家名籍与家产簿交付王宣教。”岳雷上前递出两份清单:“我便是岳氏次子岳雷。”

王会看后说:“王横,你不过曾作岳飞亲兵,此时又已脱离军籍,与岳家并无干涉。若依岳家名籍,便须共同流落岭南,你可重新主张。”王横说:“我与岳相公恩同父子,如今千里迢迢从鄂州到临安,只为与岳家人共度艰蹶岁月,万死不辞!”王会难以置信,又问:“你说甚的?”王横说:“我愿追随岳家人,生死不离左右!”王会暗语:“今世竟有如此傻人,不如由他。何况我讨此差前来,暗带五名私仆,只为顺手牵羊,大捞一把。”便说:“你既自愿,便依岳家名籍,一同发配岭南。”王横说:“感荷王宣教成全。”

王会扫视岳家财产清单,心头大惊:“如何竟无金玉珠宝之类!约略值钱的物什,竟只金、玉、犀带五条!”立即大叫:“众吏胥且按家产簿逐一核对、搜查,下官亦将亲自监督!”众吏胥应声道:“会得!”王会又对五名私仆说:“你等尤要留意,谨防岳家人暗做手脚,私藏金玉!”五人齐道:“会得!”

王会进入岳家书房,见房内整齐排放三千余册图书,不屑一顾道:“此是废物,要它何用?”一名家仆取来五条金、玉、犀带:“此是惟一值钱的物什,宣教喜爱否?”王会把手一挥:“也不过价值数十贯,正可分赏你们五人。”

王会感觉非常扫兴,回身询问李娃:“莫非你们另有私产,蓄意瞒昧隐藏?”李娃说:“相公生前以为,珠玉不足贵,粟帛方足贵。故如今仍于鄂州寄存布、绢三千一百五十五匹,米、麦五千二百二十四斛,本欲接济军民之急。另在江州有田七顷八十八亩一角一步,地一十一顷九十六亩三角,水磨五所,房廊、草、瓦屋四百九十八间,供赡养南下的岳氏宗族之用。如今皆登录在簿,何须隐瞒?”

王会说:“岳飞曾为大将,家产如此菲薄,岂得教人信以为真?”李娃说:“相公生前如若效法张枢相,宝玩满堂寝,田园占州县,姬妾成群,只为小家与子孙计,又何得为逆臣,而榜示天下!可怜他只以忧国爱民,不爱钱、不惜命自律,而至死不悟,岂不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王会沉默多时,只好转问王横:“你若能告首岳家隐瞒家财,便有重赏。”王横说:“我服侍岳相公多年,端的未见他家购置金玉珠宝。”王会说:“既是如此,你不得随岳氏南下,须随官府在临安、江州、鄂州等地,抄查岳家私财。”

王横说:“各地财产,均已登录,何须我再前去?请王宣教容我随岳家人南下。”王会说:“不可。”王横泪流满面:“我与岳家人已是一体,今日流离之际,岂得分别?恳请王宣教俞允。”王会说:“休得多言!”王横犹豫片刻,竟欲下跪乞请,李娃忙摆手制止:“家门不幸,连累王太尉,奴家委实有愧。然而去则去矣,我们终是后会有期,王太尉勿须强求。”

王会下令:“时辰不早,可将逆臣岳飞家人分两批起解。李娃及岳霖、岳震、安娘、岳霭等五人,发配福建漳州。岳雷及巩氏、温氏、二娘、岳甫、大娘、岳申等七人,发配广东惠州。”

3

除夕之夜,临安城死一般沉寂,家家窗户透露一丝微光,窗内俱是一副副凄怆落泪的容颜。

张宪、岳云的坟堆旁,聚集无数民众,纷纷点插香烛,焚化纸钱,长跪叩拜。

灵隐寺、菩提寺等城内外寺观,同时聚集众僧,同时敲响钟声,为岳飞父子及张宪做道场。

隗顺家中,隗顺卧床不起。隗宁在床前侍奉,不觉泣泪说:“阿爹病重,儿子心中,好不难受!”隗顺说:“宁儿休得伤悲。我之所以得病,惟是感念岳相公及张太尉、岳衙内惨死,痛不欲生之故。”隗宁说:“据闻岳相公惨死之后,惟是弃尸于大理寺墙角。天下忠直、仁厚之士,无不扼腕叹息。”

隗顺说:“我虽为狱子,自问未做恶事。平生所做最大一件善事,便是私埋岳相公的忠骨。岳相公是大忠臣,天下人心所痛,异时必当昭雪。他的私坟便在九曲城外北山之南,我已于今日购得棺材,重新将他装殓掩埋。坟上有贾宜人碑,又有双橘树为标识。他的腰间有一玉环,棺中另有一个铅桶,上有大理寺勒字。只待他日朝廷悬赏,你便可报官请赏,此亦是自家忠厚之报。”

隗宁立即跪下,对隗顺叩头三次:“阿爹竟行得此事,儿子感激万分。我料中华史册,惟一记得一个小小狱子,便是阿爹。我当于年头岁尾及各类节日,多为岳相公进香、焚纸、祈求冥福,不使一代良将之墓,因无人问津而荒废。”

宜兴,一吏胥纵马疾驰,一路高呼:“岳飞为逆臣,今已伏诛,从此各家各户,不得再供岳飞画像!”声音渐远,一家家百姓在岳飞画像前叩拜,而后将画像取下,挂到内室,再次焚香拜祭。

周处庙中,一道士在岳飞石像前泣泪叩拜:“秦桧那厮的爪牙,必不容岳相公石像存留。然而我既得陈抟老祖的梦启,知得岳相公乃辗转下世的圣王,如何忍得石像被摧毁?”道士毅然起身,叫来三位当地百姓说:“为保护岳相公石像,我意欲将它沉入溪水,待得冤狱平反,再将它取出,供天下万姓膜拜,你们可愿助我?”三人齐道:“既为保护岳相公石像,我等纵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张渚镇,张大年在岳飞所题屏风面前,痛哭流涕,反复吟咏:“无心买酒谒青春,对镜空对白发新。花下少年应笑我,垂垂羸马访高人……无心买酒谒青春,对镜空对白发新……”而后倾诉:“鹏举,此是建炎四年六月,你提兵过此,访我而留屏风的诗句。你虽不屑‘花下少年’声色犬马、觥筹交错、花眠柳宿的生活,满怀建功立业、复土安邦的雄心壮志,然而此时,你又在何处,又欲何思,又待如何释放壮志难酬的悲愤!……呜呼,鹏举!你我乃忘年之交,却不料如今,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常州武进,赵家私宅,赵九龄、邵缉、黄纵等人身穿孝服,长跪岳飞灵前。赵九龄沉痛致词:“半年之前,与岳相公言谈,犹历历在目。岳相公明知前途凶恶,而身在官场,惟是尽忠报国,不计祸福。孤忠耿直,前古未有,而受难之惨,亦是国朝一百八十年所仅见。区区小朝廷,甘心与杀父之仇百般献媚,吮痈舐痔,却是容不得几个忠良。宗汝霖、张正方、李伯纪固已生不得其用,死不得其所,而于岳相公竟是不顾太祖誓约,必欲杀戮而后快。如此小朝廷,端的是亘古未见!”言毕,三人齐齐叩头,悲泪不止。

温州,薛弼关门闭户,披麻戴孝,在岳飞等三人灵前哀诉:“下官虽是深悉岳相公等忠勇,也已知得宦途凶险,故及早为苟全偷生之计。然而将忠臣污蔑为逆臣,必欲处死而后快,其用心之险恶,委是出人意表,匪夷所思。一代名将,惨遭毒手,下官岂不悲痛欲绝!岳相公等忠魂义魄,自当千古不朽,万世流芳!”

镇江古寺,刘金奴着尼姑服饰,跪在佛像前自语:“我虽恸哭三天,亦是无济于事。今已征得后夫同意,削发出家为尼。切愿此后,天天在青灯古佛旁,为前夫与长子祈求冥福。愿我佛大慈大悲,佑他们父子在天之灵,稍得安宁,稍得如意。”一老尼过来说:“阿刘不必哀恸过甚,岳相公等已解脱成神,秦桧等奸贼肉身虽存,灵魂却早已打下地狱,惟是阳寿未到而已。”

灵隐寺中,韩世忠登上飞来峰,见高树蔽日,古藤穿岩,奇石壁立,洞穴幽深,不由吟诵:“经年尘土满征衣,特特寻芳上翠微。好山好水看不足,马蹄催趁月明归。”韩彦直问:“阿爹,此诗何来?”韩世忠说:“当年岳五过池州翠微亭,题得此诗。”韩彦直手指前方:“那里原亦有一亭,乃靖康以前所建,名紫微亭,可惜毁于金虏兵祸。”

韩世忠大喜:“我虽无权为岳五建庙,却可利用此一废址,为他建一座凉亭,改名翠微亭。他人一见‘翠微’二字,必会想起岳五的诗歌与功绩。只要青山长在,岳五的英名就不会泯灭。待得严冬过尽、春来山暖之时,山花还会开满高岭大野。”韩彦直说:“阿爹所议甚是。”

韩世忠说:“待亭建成,你须在亭前岩石铭刻:‘绍兴十二年,清凉居士韩世忠,因过灵隐,登览形胜,得旧基,建新亭,榜名翠微亭,以为游息之所,待好事者。’”韩彦直问:“阿爹所言‘待好事者’,原是何意?”韩世忠说:“此便是曲折提醒游人,决不可忘记建亭之前,杭州城中的一件千古奇冤。”

韩彦直黯然言道:“阿爹念念不忘岳相公,却不知自身,亦是强忍悲愤,委屈万分。”韩世忠说:“我从布衣投军,身经百战,位至王公,靠上天灵佑,得全身首,你何需为我悲哀!想想岳五,我亦属万幸。可惜只有到得冥府,才能替他讨还一个公道!”

江州东林寺,慧海与谭正芳对坐禅堂。谭正芳说:“岳相公完全可以不去,却执意赴死,义无反顾。我今日忆及,仍自唏嘘不已。”

慧海说:“我今世来此,惟在二事,一则助鹏举恢复些许远古的记忆,一则将他此生性命保全,不使众生对他犯罪。然而今日明白,佛、道两家预作的安排,惟是五百年内的选择;鹏举成就忠义的意义,则在千秋万代。故鹏举受尽种种折磨,实是为众生消减罪业;鹏举又悲壮死去,实是欲以忠义的内涵与表现,拯救万世人心。”

谭正芳说:“我已明白,我当就此涅盘。”慧海合十道:“我曾嘱你四十年后到此寻求答案,你如今果然找到。”谭正芳盘腿瞑目,寂然坐化。

慧海步出禅房,亲自鸣钟。稍顷,全寺僧众齐聚。慧海说:“忠义岂得厚诬?可为岳相公父子与张太尉做道场四十九日,击钟一万杵。”东林寺的钟声敲响,江州所有寺院的钟声也都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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