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

老萨说史22:渡过金沙江(长征系列之五)

老萨的历史真相档案之二十二

皎平渡全景

红军四渡赤水以后,南下长驱直入几百公里,绕过贵州省会贵阳,一举突破20万国军的封锁,进入云南省境内。由此红军摆脱了黔北的危局,进入了长征的第四站――云南。

红军和中央军的云南战略

毛泽东在二渡赤水以后,成为中央军事最高层三人团的一员。由于三人团中的王稼祥不懂军事,周恩来的军事能力较之老毛逊色,毛实际上获得了红军最高指挥权。

红军四渡赤水渡过北盘江,以令人无法置信的每天100里的行军速度,迅速进入云南境内。当时红军的战略已经比较清楚,就是迅速通过滇东和滇北,渡过滇北的长江上游支流金沙江,再长驱北上渡过大渡河,爬过夹金山,赶往川北和张国焘强大的四方面军会合。

虽然红军已经经过了湘江会战,四渡赤水二个极为艰苦的阶段,但是此时红军前景仍然非常凶险。且不谈如何渡过之后一夫当关的天险大渡河(当年石达开的十万大军在此全军覆没),单单是如何渡过云南境内水流湍急的金沙江,也是一个大问题。

要知道,金沙江和乌江湘江不同,因为江流很急,无法通过浮桥或者靠人涉水渡河,只能通过占领渡口后抢夺渡船才能通过。但是想这样做又谈何容易,一旦老蒋或者龙云抢先把所有渡船毁掉,那么红军就没有出路。此时蒋介石已经利用红军接连削弱了广西,广东,湖南,贵州,四川,云南几省军阀的兵力,并且收复了贵州省,基本收复了湖南省。之后红军可能进入的就是四川,西康,西藏几省交界处的不毛之地,无法再消耗当地军阀的实力。换句话说,中央红军此时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老蒋自然知道如果中央红军和张国焘四方面军在川北会合以后,在政治军事上的等于重新复兴了。

由于当时红军几乎全部党政军的一号人物和中央政治局,中革军委几乎都在中央红军里面,如果将其全歼,就等于摧毁了中共的最高行政和军事机关,实际等同于将中共消灭掉了。如果中央红军覆灭掉,虽然张国焘的四方面军还有10万大军,但是其不过是红军一支地方分支武装,政治军事的影响力都很弱。

张国焘本人虽然是一个出色的军事和政治家,也是参加过南昌起义的中共超级元老。但是他一直领导一支地方武装,只是类似于地方军阀的人物。没有经受过毛泽东,周恩来这样的,决定整个红军和党派命运的长期残酷斗争。客观来说张国焘虽然能力很强,但是其对于局势的把握能力和个人的影响力都在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人之下,很难独立承担中国共产党的领导。

单靠四方面军的红军,红军是很难再和国民政府对抗(实际上不到一年内,号称十万的四方面军就被中央军和青海穆斯林骑兵多次击败,最后只剩下2万多人,败退到陕北)。

老蒋会尽量在中央红军和四方面军在川北会合之前将其全歼,按照此时红军2万5000人的兵力和破烂的装备,歼灭他的难度并不很大。老蒋制定全歼红军的地域就是二个天险地段:金沙江和大渡河。

话虽如此,当时老蒋对于红军进入云南仍然是一种纵容的态度。他试图仿效对付王家烈那样,驱使红军进入云南和龙云火拼,然后中央军占据云南,收复这个西南重要的省份。

为了红军能够顺利进入云南,蒋介石一是以增援为名,调动了当时还在贵州大定徘徊的滇军孙渡所部3个精锐旅2万人前往贵阳增援。这样一来,孙渡就无法及时回军参与保卫昆明的战役。除了这三个精锐旅以外,龙云剩下可以使用的兵力大约还有2万多人,其中正规军不过1万多人,兵力不足,对付红军没有十足的把握。龙云为了确保昆明的安全,就会被迫邀请离云南最近的中央军赶来增援,中央军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入云南了。

二是蒋介石命令薛岳部10万大军尾随红军追击,但是仍然严令必须和红军保持十多里的距离。同时蒋介石密电薛岳,应该找机会率部进入昆明市区,控制住龙云的核心地盘,如果可以的话顺便收拾掉龙云。薛岳心领神会,他一个月前在贵阳就是这样搞掉王家烈的。

4月25日,中央红军进入云南境内,中央军和滇军随即作出相应部属。

滇军的历史

红军到了云南,就要和大名鼎鼎的云南王龙云的滇军交手了。

滇军从民国开始以来的20年内,战斗力平平,也没有什么大的战绩。但是滇军和滇系军阀,一直都是中华民国的一股非常重要的军事和政治力量。

滇军最早出现是在大清帝国的末期。当时的慈禧太后为了拱卫西南,防御法国殖民者对中国的蚕食,决心编组3万人的云南新式陆军。为了培养军事人才,清政府同时开办了云南讲武堂,以留学日本陆军大学的海归派为教官,培养了很多优秀的军官,其中就包括中共的二个大将:朱德和叶剑英。

但是腐朽不堪的大清帝国很快土崩瓦解了。辛亥革命时期,时任云南督军的蔡锷通电支持革命,滇军由此走上中华民国的舞台。袁世凯篡夺中华民国大权又试图做皇帝以后,蔡锷领导滇军又打响了反袁的护法运动第一枪,红军总司令朱德就是在护法运动中一战成名。

蔡锷大帅去世以后,滇军发生分裂,一部为朱培德部前往广东参与国民政府,准备北伐。另一部唐继尧部,仍然留在云南称王称霸。我们一般把唐继尧之前的滇军和滇系看作老滇系军阀,而唐继尧之后的滇系为新滇系。

1926年,国民政府从广州开始北伐,身为滇系军阀的唐继尧不但不支持国民政府,反而和北洋军阀吴佩孚等人勾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国民政府由此开始准备对付老滇系军阀的战略筹划。国民政府暗中和唐继尧部下四大镇守使联系,准备支持他们搞掉唐继尧。

1927年2月,唐继尧手下四个带兵的镇守使:昆明镇守使龙云,蒙自镇守使胡若愚,昭通镇守使张汝骥,大理镇守使李选延,联合发动二六“兵谏”。唐继尧瞬间成为光杆司令,狼狈不堪的被赶出云南。国民政府的目的初步达到了。

但是这还不算完,为了不让云南再出现另外一个唐继尧,中央使出二虎竞食的计策,策动这四个镇守使内战,消耗他们实力。

1927年6月13日夜,实力稍弱的蒙自镇守使胡若愚决定先下手为强。他率所部4个团突袭昆明的龙云部。龙云之前被擅长演技的胡若愚迷惑,根本没有什么准备。龙部士兵遭遇突袭后措手不及,全军大乱,各部都慌忙后撤。

胡若愚部直奔龙云官邸,龙云的少数贴身卫队不是数量绝对优势的胡部对手,很快伤亡殆尽。被包围在昆明别墅里面的龙云实在无处可躲,在官邸内被擒。混战中,龙云还被一发炮弹炸瞎了一只眼睛,从此成为独眼龙。

虽然抓住了龙云,但是胡若愚却没有能够全部消灭掉龙云的部队。战斗一开始,龙云部下大将卢汉将军靠化妆成砍柴人,拼死跳墙逃出昆明。随后,卢汉带领龙云所部四个团开始进攻胡若愚部。

此时轮到胡若愚不是对手了。胡部虽然兵力和龙云部不相上下,但是由于胡部士兵普遍抽大烟,军纪涣散,战斗力颇不如龙云部。激战一个月,胡部大败,被迫撤出昆明,逃亡到自己盟友张汝骥的地盘昭通。

胡若愚败退时候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放走龙云,并且和他签订了互不进攻的条约。1928年,国民政府判断局势,最终任命实力最强的龙云为云南省主席,龙云自此成为中央认可的云南王。

但是战斗还没有结束,龙云又用了一年多时间,把胡若愚和张汝骥完全击败。另外的大理镇守使李选延实力很弱,所部只有一个半团,无力和龙云对抗。在1929年秋季,龙云独霸了云南,并且由此控制云南17年之久。

云南王龙云

龙云此人也是中华民国历史上一个相当传奇的人物,首先他的出身就很奇特。龙云不是汉人,而是彝族人,还有个彝族名字叫做纳吉鸟梯。

当时西南汉人对彝族人普遍有一种蔑视,认为他们是野蛮人。这也不是空穴来风:因为当时云南和四川彝族是极为落后的民族,他们相当一部分还生活在奴隶制社会,民族内部分为奴隶主阶层和奴隶阶层,很多部落以抢劫汉人为荣,不同彝族部落之间也经常互相劫掠和厮杀。总之,落后的彝族和当时文明的汉人简直就是完全不同的二种人。民族之间的歧视和仇恨已经持续了数百年。

龙云作为一个彝族人,能够获得众多云南汉人将领的拥护成为云南王,着实不容易。

他1884年出生在云南昭通,27岁时进入滇军,次年进入云南讲武堂深造。30岁时候从军校毕业任少尉排长,效力于唐继尧麾下。

30岁才成为少尉之类的低级军官,这个年龄实在是颇大了。但是龙云此人确实是一个极为出色的政治家,他嘴甜心狠,笑里藏刀,外热内冷,特别善于钻营,很快被唐继尧赏识和信任。

唐继尧先是把龙作为亲信升为自己的侍卫队长,之后唐继尧又逐步提拔龙云为团长,军长,最后任命其为最为重要的云南首府昆明的镇守使。

但是这个龙云却没有想报答唐继尧,在1927年他联合胡若愚等人赶走了唐继尧。龙云本人和广东的陈济棠一样,虽然军事能力稍微逊色一些,但他的政治、经济能力非常出色。和陈济棠只擅长经济建设不同,龙云政治能力和经济能力都很出色。

龙云从1927年统一云南以后,就深知云南的贫穷和落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宝座,龙云利用云南远离中原战乱的和平地位,开始很成功的经济改革。龙云通过发行新的滇票,稳定了已经因为战乱而崩溃的云南金融,云南老百姓再也不用使用如草纸一样的旧滇票,终于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了。稳定了金融又没有战乱,云南的局面就稳定了。下面就是发展经济了:

当时云南由于地理条件恶劣,又连连战乱,土匪四起,少数民族割据一方等原因,全省经济一塌糊涂,支柱产业就是猖獗的鸦片贸易。当年云南省鸦片种植面积高达200万亩,占全省可耕地面积的四分之一。据当时法国旅行者的回忆,云南全省随处可见到美丽的罂粟花,由此看来军阀对于中国的破坏并不比外敌要差。

龙云上台以后认为鸦片贸易无法长久,同时也非常祸国殃民(云南老百姓抽大烟的也非常多,尤其在边境少数民族地区几乎人人都抽。28岁以上的成年男人因为抽鸦片几乎全部失去劳动能力,只能在家里带孩子。所以当地的少数民族女孩都希望找一个汉人青年做丈夫,因为汉人抽大烟的不多。当时很多躲避战乱的汉人青年都成为当地女孩追逐的对象)。随即决定以矿产业为支柱产业(云南盛产各种矿产)全面发展了云南的工业,云南的优质锡矿,铜矿等大量出口到国外。几年之内,云南的矿产收入增加了十倍。到了1937年,云南矿产资源已经超过鸦片贸易的收入。

龙云同时还发展云南的棉纺、针织、水泥、水力发电及农、林、茶、蚕和水利灌溉等,还组织大量农民,开垦了云南很多的荒地。

到了红军来到云南的1935年,在龙云统治下的云南已经和平发展了6,7年了。云南虽然还远远谈不上富,但是全省除了少数民族地区以外,都非常安定,经济也稳步发展,人民生活也有一定改善。龙云在很多地区得到老百姓的拥护,当然不是全部地区。

龙云作为拥兵自重的军阀,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当然也大力发展了军事。滇军原来腐败不堪,士兵和黔军一样颇多抽大烟,装备又差,战斗力很低。龙云统一云南以后,开始大量改组滇军。到1935年,滇军正规军发展到6个步兵旅,6个独立团,2个独立大队,共3万6000多人的规模。

另外龙云还编组了地方武装共21个保安营,共1万多人。云南的地方民团武装战斗力总体不弱,虽然没有广西和湖南的民团武装那么彪悍,但是也是不可轻视的武装力量。

在红军长征期间由于滇军正规军主力不是在贵州,就是在防卫昆明,地方主要是云南民团武装。除了少数县长不战而逃以外,各线民团都誓死阻击红军,由此也受到红军相当的打击。红军入滇民团伤亡过千人,县长(兼任民团指挥)被红军击毙的就有禄劝县,武定县,会泽县,寻甸县,富民县五个县长,其顽强程度可见一斑。民团地方武装的顽固,也是龙云判断红军无法在云南建立苏区的重要原因之一。

至于滇军正规军,龙云为了提升滇军战斗力,利用鸦片和矿产收入5000万元巨款,从和他关系非常密切的法国和捷克二国购买了大批法式装备。当时的法国控制越老柬三国的印度支那,一直试图涉足云南。

早在清末法国就利用各种手段渗透云南,其中也包括花费巨资修建了从越南河内到云南的滇越铁路。他们出于政治目的卖给龙云多达40个团的全法式装备,帮助龙云以武力保持云南独立的地位,便于法国人涉足云南。

所以当时滇军装备比较精良,滇军士兵头盖法式钢盔,手持法式步枪,每个连还有3挺法式重机枪和6挺捷克式轻机枪,团一级还有德式克虏伯大炮。就装备而言,丝毫不比中央军差。

虽然装备不错,战斗力也还算可以,但是毕竟滇军只有3万人,想和60多万中央军对抗是不太可能的。不过龙云有了这支军队,开始不满足于云南王的位子。

在红军进入贵州的时候,龙云奉中央的命令,在云南和贵州边境布防。但是此时龙云有私心,他派出部下大将孙渡率领精锐部队3个旅赶赴滇东北。龙云给孙渡的命令是有机会就先解决王家烈,帮助云南夺占贵州的地盘。

但是中央军的老虎崽薛岳更快,他进入贵州以后就不管红军,直接率兵去控制了贵阳,王家烈政权随即跨台。

孙渡慢了一步,完全无机可乘。龙云只得命令他守住云南边境全力阻止红军入滇,但是不要和红军火拼。孙渡所部就长期在云南边境扎西和镇雄一带徘徊,但并不和红军交手。直到一个月后红军四渡赤水,孙渡才装模作样的把部队开到贵州的大定一线,参与围堵红军。

此时龙云仍然密电孙渡,命令其绝不要擅自移动部队,也绝不要随意和红军交火,以免红军被吃掉。他甚至直接命令孙渡:且万勿分散部队。

强渡金沙江

红军四渡赤水以后,火速南下直逼贵阳。老蒋防御贵阳的只有中央军99师4个团的兵力,没有十足的把握。同时老蒋为了让红军顺利进入云南,下令驻扎在大定孙渡滇军3个旅近2万人火速驰援贵阳。

孙渡得到命令以后,颇为犹豫。他当时已经接到了龙云的命令,就是不得移动部队,也不要和红军火拼。此时如果不出兵,就是违抗中国最高军事统帅蒋介石的命令。如果出兵就是违抗顶头上司龙云的命令。

按照当时情况来说,孙渡是龙云的部下,当然应该听从龙主席的命令。但是孙渡也不是泛泛的角色,事到此时他也有了私心。他认为红军进入云南以后,中央军,红军,滇军必有一场激烈的斗争。中央军和红军战斗力较之滇军丝毫不逊色,云南最终的结果还是很难说的。

这种情况下,龙云很有可能被红军或者中央军收拾掉。孙渡分析局势,决定还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他听从了蒋介石的命令,率部离开大定。每天强行军140里(滇军号称铁脚板部队果然名不虚传),火速赶到贵阳城下。虽然此时红军早已经绕过贵阳南下,但是蒋介石对孙渡这手很满意,蒋把少将军衔的孙渡提升为中将。

这边欢喜那边愁,孙渡中将把滇军主力部队一拉走,在昆明的龙云这边就措手不及了。当时滇军正规军不过6个旅3万多人,其中最精锐的3个旅都由孙渡带领在大定驻守,剩下不过1万多人的正规军和1万民团,还分散在云南各地。靠他们能否对付红军就很难说了。

4月22日,彭德怀的红3军团进入云南,之后红军很快开始攻打云南边境几个位置比较重要的县城,比如宣威,曲靖县城。4月26日以后,彭德怀率部又火速攻陷离昆明只有数十里的寻甸、马龙二个小城,昆明震动。

这里面还有个小插曲,云南此处地形复杂,到处都是大山,红军一没有可靠向导(云南山民比较保守,加上行路不便,一般不离开家乡。偶尔进城赶集,也不过走10到20里路。所以对20里以外的东西,老百姓几乎都不了解),二没有可靠的地图,行军极为困难。

当时红军和中央军都没有云南地图,中央军的地图还是15年前的北伐前期滇系老军阀朱培德投奔中央时带来的,里面颇多错误之处。至于红军更惨,他们的地图比现在我们用的云南简易旅游地图还差,图上只有主要山脉,河流和城镇,基本没有什么作用。

进入云南以后,红军多次在大山里面迷路,有时候苦苦走了一天,发现又回到原点。敌情如此紧张,中央军8个师尾随其后,这样下去如何得了。毛泽东让云南地下党火速给出精确地图,但是这个在云南王龙云的地盘上谈何容易,地下党尽了最大的努力也没有办到。

毛周都为此苦恼不堪。这时候,前方林彪突然报告,红一军团前锋部队缴获一辆滇军汽车,发现大量药品和一份云南的详细地图。由于红军获得精确地图,保证了抢渡金沙江的顺利。

红军高兴,龙云这边却狼狈不堪。一份份加急电报送到龙云手里,都是红军步步逼近昆明的紧急情报。

其实按照龙云最初的部属,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龙云计划中,孙渡驻守在大定,离云南并不远,比当时最近的红军离云南还要至少近100多里。如果孙渡不是去增援贵阳,而是按照龙云命令回师昆明,至少可以紧紧尾随红军追击。滇军4万多人数量是红军一倍以上,加上又有昆明的坚固城防工事,滇军只要靠自己的一堵一追,防御红军2万人还是很有把握的。根本不会允许中央军借机进入云南。

但是孙渡擅自带兵走了,龙云此时就傻了眼了,他的如意算盘完全被破坏。龙云猜想此时孙渡很可能被蒋介石暗中收买了,对他不能抱有什么希望。

此时龙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他一面急电孙渡尽快绕小路,全力火速赶往昆明。但是龙云经过计算,孙渡最快也要在红军到达昆明的36小时以后才能到达。出于无奈――另一面,龙云只好硬着头皮要求薛岳所部中央军火速驰援昆明。

毛泽东和周恩来等人认为:此时红军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抢先夺取金沙江一线的渡口,为了这个目的,红军必须作出攻打昆明的假相,让龙云把部队在昆明一线集中。

这个任务交给了无敌元帅林彪,林彪和彭德怀不同,他率部沿着云南的小路,以每天进行近百里的可怕速度行军,一路打退滇军的零散阻击,于4月29日抢在彭德怀之前,突然打到离昆明仅仅10几里处的大板桥。

林彪部下的士兵,在占领大板桥以后,甚至用滇军的有线电话让昆明的滇军尽快投降,并且宣称红军数万主力马上就要进攻昆明了。

龙云对林彪如此快速的行军措手不及,他慌乱的下令全军一级戒备,并且开始疏散民众,昆明城中也随即大乱。留在这个十万人口城市的众多外国人(不少法国人和法国传教士)纷纷携带家眷南逃,很多中国有钱人也跟着逃走。

面对红军有可能的大举进攻,龙云在昆明官邸里面坐立不安。他急调附近百里内的地方保安团也来增援,当然也包括防卫金沙江沿线的部分滇军。

云南滇军各部急向昆明靠拢,滇军数目很快增加到2万人,相对可能进攻的红军有了优势。龙云同时下令各地民团武装,就地阻挡红军,如果县城被攻破,县长要受军法处置。

话虽然如此,龙云仍然惴惴不安。他深知自己的滇军很多人有鸦片瘾,战斗力并不可靠。虽然龙云出于自己多年的军政经验,判断红军按照常理不会攻打昆明,而是会尽快挥师北上。但是龙云又不能不防备万一的情况。

如果红军就是违反军事常理,孤注一掷的集中全部主力强攻昆明。龙云只要被打出昆明,云南不是被红军控制,也会被尾追来摘桃子的中央军全面控制。这样龙云的结局就可想而知了。

但是,红军根本没有打昆明的计划,在滇军主力纷纷向昆明集结以后,林彪目的已经达到了。

需要说明的是,当时毛泽东他们军事高层还有犹豫。老毛原本准备在曲靖附近歼灭滇军主力,让其失去保卫金沙江的能力。4月25日,在刚刚进入云南,中革军委就下达了决战命令,要求寻机在滇东和敌人决战。

但这实际上是完全不切实际的。林彪彭德怀二个军团长认为,龙云出于自保的目的,现在已经让出金沙江正面,没有任何必要再和滇军火拼,重蹈湘江覆辙。林彪和彭德怀联名向中革军委请求,要求乘着滇军向昆明集中的机会,全军火速北上,尽快渡过金沙江。

林彪还发电来,毫不客气的连用三个“应”字对毛泽东说道:目前战略上已起重大变化。在目前形势下,我军已失去回黔北可能,且无法在滇东开展局面。野战军应立即改变原定战略,应迅速脱离此不利形势,先敌占领东川,应经东川渡过金沙江入川,向川西北前进,准备与四方面军会合。

稍后,林彪又提出具体的战术行动:在目前形势下,我们对战略上的意见,已于25日巧电告。但在周、吴纵队(中央军主力部队)直趋宣威,且先头于26日即可赶到宣威的情形下,我军应经七星桥、寻甸,向禄劝、武定地域前进,到后以先头师去金沙江架桥,主力在武定地域休息,并相机歼灭追敌之先头部队,待桥成功后向江边前进。

在分析形势并且集体讨论以后,中革军委认为林彪彭德怀的分析是正确的。

4月29日,毛泽东同意了林彪他们的建议,急电全军,发出《关于我军速渡金沙江在川西建立苏区的指示》:由于两月来的机动,我野战军已取得向西的有利条件,一般追敌已在我侧后,但敌已集中70团以上兵力向我追击,在现在地区我已不便进行较大的作战机动;另方面金沙江两岸空虚,中央过去决定野战军转入川西创立苏维埃根据地的根本方针,现在已有实现的可能了。因此,政治局决定,我野战军应利用目前的有利时机,争取迅速渡过金沙江,转入川西,消灭敌人,建立苏区根据地。

由于老毛估计滇军虽然让开金沙江一线,但是为了糊弄蒋介石,至少也遵守蒋介石的命令――摧毁了沿岸的大部分船只。加上金沙江北岸西康省主席刘文辉的川军驻防,所以红军要多攻占几个渡口,以确保至少一个渡口可以使用。

中革军委的具体部属为:林彪红一军团为左路抢占元谋龙街渡,彭德怀红三军团为右路抢占禄劝洪门渡,军委纵队为中路抢占禄劝皎平渡,董振堂的红五军团负责殿后。

艰难的渡江历程

林彪随即率部北上,占领了离昆明北方60里处的小城富民。之后,林彪的杨成武4团化妆成中央军,又强行军320里,连续占领禄劝、武定两座县城,在5月3日又夺下元谋县城。由于采用智取,红军几乎没费一枪一弹就打下了这三座县城,处决了几个试图顽抗的县长。

占领了元谋,离金沙江只有仅仅60里了。林彪随即火速赶往元谋不远处的龙街渡口。但是,龙街渡口渡船已经被滇军全部烧毁,此处水流也非常湍急,加上对岸的川军不断朝着江面射击,架设浮桥非常困难。林彪派出一股尖兵渡过河,击溃了对岸的川军。

虽然击溃了射击的川军,但是情况并没有好转。龙街渡口的水流太急,几次浮桥架设到三分之二处就被激流冲断。此时中央军的飞机也开始俯冲轰炸江面,林彪无法可使。此时,另一路干部团已经占领了皎平渡,并且找到了足够的渡船。5月5日,毛泽东命令林彪火速赶往这个渡口,限一天半必须赶到,不然渡口很难保证还被红军控制。

林彪的部队必须在一天半内,强行军近200里山路(一般来说,大部队一天急行军80里是上限。小部队一天急行军120里就已经是相当的奇迹了),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任务。但是已经别无出路,林彪也只得硬着头皮下了命令。林彪部经过一天一夜的山地急行军,终于从皎平渡全部渡过金沙江。

林彪不顺利,彭德怀的红三军团也不顺利。他们飞速抢占了禄劝的洪门渡口,但是,滇军也已经毁掉了几乎全部渡船,红军战士们在渡口几十里内全部找遍,仅仅找到一艘小渔船。虽然此处江面只有120米,但是一只船显然不够用。靠船渡不行,彭德怀又下令架设浮桥。

但是洪门渡的水流不比龙街渡口要缓。红军战士用作捆住浮桥的碗口粗的缆绳都被汹涌的激流冲断,架设浮桥的红军工兵也落到水里。好在红军工兵们都是精通水性的强壮农家青年,他们并没有伤亡。

彭德怀在此处试了几天,仅仅靠着小船渡过了一个团。5月5日,毛泽东同时对红三军团下令赶往皎平渡。彭德怀命令所部另一个团赶往皎平渡,迅速渡过了金沙江。

相对龙街渡口和洪门渡口来说,皎平渡要大的多,也是一个有名的川藏滇的贸易中转站。大量的滇产鸦片,藏药,四川的黄金,都在此处堆积。中革军委命令红军总参谋长刘伯承火速带领精锐的干部团一个主力营配合一部分工兵,火速赶赴皎平渡口,抢占皎平渡。

4月29日,刘伯承率领那个营化装成中央军士兵,经过1天1夜的急行军,赶到皎平渡口。5月1日皎平渡的官员出来迎接这支来视察的中央军,随即被刘伯承他们捉住。当时皎平渡为彝族人控制的,镇长也是一个彝族的土司,这个土司早就吓得逃走了,渡口只留下几个下属看着他的产业。

刘伯承对几个被捉住的土司下属说:我们红军的敌人只是蒋介石。如果和我们合作,可以保证你的安全。这几个人随即交出还没有烧掉的一条船,红军在岸边又找到一艘半沉的木船,并且想法设法的补好这条船。这下一共找到二只船了,但是还不够。

刘伯承得知对岸川军还有几条大船没有毁掉,便下令一个连乘着二艘船到江对岸夺取。他们化妆成缴税的群众,成功地突袭了对岸川军驻扎的税务所,把税务所的几千块银元充了公。之后,红军在沿岸几十里内又找到了4艘大木船和1艘小渔船。这样一共找到了大大小小7艘船,大的可以运60人,小的可以运10人。

由于此处江面非常窄,优秀的船工3到5分钟就可以撑过江去。到了5月8日,红1,3军团也都渡河成功。5月9日,殿后的红五军团3个团五千人火速脱离战场,全部渡过金沙江。

除了红军主力部队以外,单独行动的红九军团也在龙云的同族人――彝族人罗炳辉的率领下,在5月9日夺取皎平渡上流的只有100人驻守的盐场。红军在此处夺得船50条,当日迅速渡过金沙江。

红军各部渡过江以后,立即全部毁掉了渡船,赶来的薛岳中央军只得望江而叹。

龙云和蒋介石的长征战略

其实对于龙云来说,他本来是想学着广西的白崇禧那样,一边堵,一边压,同时让出一条通道让红军尽快渡过江,离开云南的。当时龙云早在红军还没有进入云南以前,就命令在金沙江和滇东的滇军正规军,向昆明集结,为的就是让开一条通道。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孙渡突然耍花枪,玩了龙云一下。他率领滇军主力部队2万人擅自增援贵阳,导致龙云无法压迫红军尽快出云南。

龙云的部属一压一堵是相辅相成的,缺一不可。现在少了压,光是堵是堵不住的,这点龙云比谁都清楚。同时红军进军又非常迅速,龙云颇有不支的感觉。他只得一边把主力在昆明集结,一边向离云南很近的中央军求助。

蒋介石接到龙云的求助以后,命令薛岳火速进入云南。薛岳明白进入云南打军阀是第一位,打红军是第二位。他率部进入云南以后,几乎笔直朝着昆明行军,只分出少量兵力追击红军。

不过,薛岳显然低估了龙云。龙云作为一个经过残酷斗争的老军阀,经验和能力都比贵州的王家烈强多了。最重要的还是在于滇军都是龙云一手扶持出来的子弟兵,士兵部将对龙云忠心耿耿。而且云南也完全统一了6,7年,不比分裂内斗的黔军和贵州省。

所以当红军主力刚刚离开昆明北上,龙云就立即转而对付中央军了。5月1日,蒋介石命令滇军迅速拿出2个旅,向赶赴富民方向的林彪部尾随追击。但是老军阀龙云一眼看穿了蒋介石想把滇军主力调出昆明的用意。他发电回答说:滇军熟悉地形,最适合防御滇中。请薛岳将军带领中央军追击。总之,龙云一兵不出昆明,老蒋拿他也没有办法。

此时薛岳主力也赶到昆明,龙云装模作样的热情接待薛岳,还和薛岳金兰结义。但是,当干弟弟薛岳要求率中央军进入昆明的时候,身为义兄的龙云立即表示不同意。最终中央军主力部队没有进入昆明城一步。

虽然龙云主观上任由红军渡过金沙江,早点离开云南,并把蒋介石的追击命令视为无物。最好的注解为5月10日,金沙江以北的会理危急,四川军阀刘文辉请龙云派部渡过金沙江夹击红军时,龙云以“粮秣困难,碍难遵办”袖手旁观。但面对拥有六十万中央军的蒋介石,他也还是要做做样子。他下令把几个不战而逃的云南地方县长枪毙,又处理了一批所谓的通共分子来交差。

此时老蒋也觉得,红军通过云南,滇军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加上龙云控制云南多年,经济政治军事都有牢固基础,况且小小的云南和区区3万滇军也不会对中央构成大的威胁,一时还是不搞掉龙云为好。

龙云其后又放贺龙肖克的红2,6方面军通过云南,总之,狡猾的龙云是不会和红军火拼消灭自己的实力的。

随后抗战开始,云南不但成为抗战大后方,又成为外援中国的最重要的集结点。

龙云在抗战中,确实作出了很大贡献。整个抗战中,20多万滇军出云南赶赴各大战场和日寇交战,参加几乎全部22次大会战,伤亡高达10多万人。其中台儿庄会战中,4万多精锐滇军行军1000多公里赶赴到徐州前线。滇军虽然战斗力不及日寇和中央军,但是作战极为顽强,常是整连整营全军战死。如尹国华全营500人,在战斗中仅一人生还。战后检查烈士的遗体,发现伤口全部在前胸,没有一枪一刀是打在刺在后背上(云南彝族人治军的风俗,前面有刀剑伤战死者战伤者,重奖本人或者其家属。背后有刀剑伤战死战伤者,不奖反罚)。

滇军的顽强确保了台儿庄会战的胜利,但是4万多滇军伤亡2万人,也是中国血肉长城的坚实组成者。虽然支持抗战,那是龙云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不代表他真的和中央一条心。

龙云作为军阀,在抗战中,他仍然费尽全力维护自己的地位,做了很多和中央对抗的事情。包括暗中和美国勾结保持独立地位(宣布愿意自己接受美国军援,发动反攻缅甸的战役),和中共暗中联络(龙云本人还秘密加入了中共外围组织民盟),还帮助汉奸汪精卫逃到越南(汪精卫到越南坐的就是龙云给的包机)。

在抗战中,由于日军从广西和缅甸分南北逼近云南,龙云靠自己无力抵挡,被迫允许杜聿明的中央军机械化第五军在昆明一带长期驻守。但是抗战刚刚结束,龙云就使用各种手段希望中央军撤出云南。

话虽如此,但抗战之际云南由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成为仅次于四川的一个重要省份。除了全省适合防守的地理优势以外,它还是外援通道滇缅公路的终点。蒋介石也实在无法在此时冒险对付这个大后方的重要军阀,因为稍有不慎,龙云就可能倒戈到日本或者汪伪那边去。

解决龙云,中央收复云南

到了1945年日本投降以后,云南的光环瞬间消失,它又成为西南一个二流的省份了,龙云就失去利用价值了。

蒋介石先是以接收越南投降十万日军全部日式精良装备为诱饵,让龙云把滇军主力部队由龙的表弟卢汉将军率领,派到越南受降。接着,蒋介石在10月,下令中央军昆明卫戍司令杜聿明使用武力解决龙云。

杜聿明随即率绝对优势兵力将忠于龙云的昆明滇军一个旅解除了武装,并且包围了龙云驻地五华山公馆。蒋介石严令杜聿明不要杀龙云,必须在10月5日之前把龙云活着送到重庆。

老蒋通过宋子文给龙云二个选择:一是龙同意主动辞去云南省主席职位,去中央上任。二是中央军武力打进去,龙云玉石俱焚。这是龙云历史上第二次被敌人包围了,但是此时已经没有卢汉再率部来救他。

此时的卢汉已经不是20年前的卢汉,他判断局势以后,自觉无法和百万中央军对抗。所谓墙倒众人推,卢汉不管表兄龙云死活,在暗中得到蒋介石批准他自己接任云南省主席的许诺以后,卢汉在越南宣布归顺中央。

此时龙云已经没有翻盘的任何机会,他判断形势,还是决定保命为先。他同意主动辞去云南省主席的位子。稍后,龙飞到重庆,担任军事参议院院长的空头衔,由此彻底结束了他对云南17年的统治。

1948年国军在内战中渐渐处于劣势,龙云见到大厦将倾,无意留在这条沉船上。他寻机摆脱众多监视他的军统特工,在美国人陈纳德的帮助下逃到到香港。1949年龙云在香港通电表示脱离国民党,转而拥护共产党执政,1950年回到北京,任政协委员。

1957年,由于龙云对大跃进饿死人的现状表示不满,同时还曾经公开表示过对苏联违反之前承诺,向中国索要朝鲜战争时期援助武器的费用作出评论,说苏联是背信弃义的敲竹杠,被认为是反苏分子,后被划为“右派分子”。1962年6月27日,龙云因急性心机梗塞逝世于北京,享年78岁。

栏目: 
首页重点发表: 

Theme by Danetsoft and Danang Probo Sayekti inspired by Maksim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