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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涟:中国是东亚的“第三帝国”还是秩序守护者?

2月4日,在美国国会情报委员会听证会上,美国国家情报总监詹姆斯•克拉珀说,中国在亚洲东部海域侵略性的追寻主权,是“受历史使命感驱使”,其实只说对了一半,即中国正寻求扩大领土主权;但判断这种行动是“受历史使命感驱使”,则是受中国说词影响,因为中国的对外扩张冲动来自于中国无法摆脱的“马尔萨斯灾难”,即人口持续膨胀与本国资源萎缩之间的矛盾。

中国的“马尔萨斯灾难”

从中国近三百年历史的角度来看,每次社会危机的政治表象之下,都会发现人口增生与资源短缺的矛盾,这就是所谓“马尔萨斯灾难”,这段人口与资源关系史可见拙著《人口:中国的悬剑》。

人类生产方式的进步可以加强人类对自然资源的索取能力,暂时提高资源支撑力,短时期内延缓“马尔萨斯灾难”,但如果不改变生育习惯并减少资源消耗,最后还是无法逃脱这一魔咒,中国的情况就是如此。1978年底,中国人口为9.75亿,2012年增至13.54亿。目前中国耕地面积为18.27亿亩,人均耕地面积为1.39亩,仅及全球人均耕地面积的1/3——这点耕地当中,还包括被重金属污染、实际上应弃耕的3亿多亩在内。

30多年之间,中国人口与资源关系已进入空前紧张状态,无论是粮食、能源还是各种矿产,都形成了对外高度依赖态势。早在2010年,21世纪经济网曾做过一个“对外依存度高,中国经济被绑架”的专题报道,尽管标题颠倒因果,有意忽视国际市场交换的基础是自由贸易,将中国的对外依赖说成是被他国绑架,但文中对中国对外资的技术、矿产与粮食依赖等都分析得很清楚。4年多过去,情况比那时更严重,1月份刚公布的新数据表明,2013年中国煤炭、石油和天然气三大传统能源对外依存度普遍上涨,其中天然气达30.5%,尤其是原油对外依存度攀升到57.39%,已逼近61%的“红线”。粮食自给率不足86%(官方设定自给率为95%),稻米、小麦和玉米等三大口粮成净进口。水资源短缺是双重的,一是水量的短缺,二是干净水的短缺。

中国政府早已意识到资源安全成严重问题。应该说,北京不惜引发冲突,提出对东海和南中国海海域的主权要求,真正的驱动力来自于对“马尔萨斯灾难”的畏惧,并非出自什么“历史使命感”。

争夺生存空间是人类社会的永恒主题

从历史眼光观之,争夺生存空间是人类社会永恒的主题,殖民地的兴起就缘于宗主国要释放人口压力与争夺资源。“人口学之父”马尔萨斯产生于英国并非偶然,在马尔萨斯写作《人口原理》之前一个多世纪,英国已开始海外殖民,1607年在北美建立了第一个永久性殖民地。英国大规模的海外移民出现在18世纪,由于工业革命,英国最早出现了严重的劳动力人口过剩,这些人深受贫困之苦。马尔萨斯非常敏锐地观察到人口增长与贫困之间的关系。在1798年发表的《人口学原理》中作出一个著名的预言:人口增长超越食物供应,会导致人均占有食物的减少。只有自然原因(事故和衰老),灾难(战争、瘟疫及各类饥荒),道德限制和罪恶(马尔萨斯所指包括杀婴、谋杀、节育和同性恋)能够限制人口的过度增长。在马尔萨斯《人口原理》问世3年之后,1801年英国做了该国历史上首次人口调查。

殖民地的建立极大的缓解了英国人口对土地的压力。从1814年拿破仑战争结束到1914年一战爆发这1百年间,约有2000多万人从英国移居海外,其中1300万人移居美国,400万人移居加拿大,150万人去了澳洲,其余人流向世界其他地方。当20世纪初世界基本被列强瓜分完毕时,英国获得的份额最大。20世纪发生的两次世界大战,其本质都是资本主义国家之间瓜分殖民地、扩大世界市场的战争。

两次世界大战的发起者之所以都是德国,乃因俾斯麦实现德国统一梦想,辉煌的经济成就激发了德意志的民族沙文主义,促使德国追求更多的领土和更高的国际地位。希特勒的上台并非偶然,在他上台之前约50年,德意志帝国国会议员、泛日耳曼联盟主席哈塞于1895年出版《1950年的大德国和中欧》阐述了“大德国梦想”。他的所谓“大德国”包括荷兰、比利时、瑞土等德语地区和奥地利、匈牙利,以及今天的波兰、罗马尼亚等地。希特勒将自己的对外扩张宣称为“为日耳曼民族夺取生存的空间”,既继承了前人的“大德国梦想”,又满足了大量工人、失业者、农民与中产人士的利益要求,因为扩张才会为这些人带来新的机会。

国际关系类比新模式:中国与德意志

在胡锦涛统治后期,谁敢拿中国与两次发动世界大战的“德意志帝国”对比,肯定会被视为“政治错误”。但现阶段,随着中国的姿态日渐咄咄逼人,将中国与邻国关系与德国在一战、二战之前与国际社会的关系类比,已经成为一种模式。《环球时报》也很神气地刊发了“日媒对比中国与德意志帝国,中国更强大更可畏”,配图说明毫不隐讳地宣称“中国的发展,国家实力的不断壮大。对于西方发达国家,就意味着其利益范围的重新划分”。文中引述日本《外交学者》发表的约瑟夫•奈的文章观点,称中国至今在多数方面落后于美国,但美国应该尝试与中国实现某种共管;因为中国不是德意志帝国,它无需全面超过美国,就能成为一个远比当年德国更强劲的竞争对手。原因如下:一,中国拥有更有利的地缘战略环境,当初德国四面都是大国。它对法俄的优势远比如今中国与其邻国(特别是越菲)之间的实力不对称要小。二,实力相当的竞争对手美国远在天边。三,中国海军辅以陆基力量能轻易获胜。当年的德国要打败英海军就须赢得海军武器竞赛,如今中国拥有大量低成本陆基武器,可以补充海上力量的优势。

在中国看来,只要美国不插手东海及南中国海事务,亚洲范围内无对手。直到目前为止,北京这一判断尚算有现实基础,因为美国方面除了表达谴责、担忧与遗憾之外,行动上以避免冲突为主。

日本首相安倍出于某种考虑表达相对委婉,前一向在瑞士达沃斯论坛上是用一战前的英、德关系比喻目前的中、日关系,说当时开战的英德两国经济联系十分密切,就和现在的中国和日本一样。《纽约时报》2月4日发表对菲律宾总统阿基诺的采访,阿基诺的表达就直接得多,一方面,他把崛起的中国同当初的纳粹德国相提并论;另一方面,他还将国际社会的旁观姿态与当初西方对希特勒的“绥靖政策”相比较,称现在的菲律宾面对中国,就像当初的捷克斯洛伐克面对咄咄逼人的德国一样,菲律宾的处境也是被要求把一块领土交给一个强大得多的外国强权,因此菲律宾需要外国强有力的支持,维护国际法,抵御中国的要求。

今后的5至10年,对中国与亚洲来说都很关键。中国虽然正迅速失去“世界工厂”的地位,国内的资源约束也日益严峻,但前些年经济快速增长的本钱还未花光,国内矛盾虽然尖锐,但依靠强力还能勉强压制住,向外扩张争夺资源有民意基础。国际形势对中国也很有利,美国经济还处在U型底部,虽呈上扬迹象却很缓慢,国内主流民意希望政府“在国际问题上少管闲事”;欧盟正陷在经济衰退陷阱之中自顾不暇。北京当然也知道这些有利条件不会长存,所以加紧“跑马圈地”。中国的亚洲邻国能否应付过来,得看自身有多强的对峙意志与抵抗能力,毕竟,那些海域并非美国的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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