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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岳王(53)

第十八章 怒发绝唱(1、2、3)

第十八章 怒发绝唱

1

江州制置使司,岳飞召集部属计议。岳飞说:“如何招降李成,请众官人出谋划策。主上言道,倘若李成归降,便封他为节度使。”徐庆愤愤不平:“李成惟是我们的手下败将,倘我擒得这厮,又当封甚官爵?”孙革说:“四川有一士人王大节,日前来到军中,愿充效用。下官见得此人,颇有智勇,可去伪齐担当此任。”岳飞说:“既是士人,我当亲自迎见。”

稍顷,孙革带王大节来到制置司所在的茅屋,岳飞与部属早在门外迎候。王大节施礼道:“参拜岳制置与众官人。”岳飞还礼道:“我等恭候王秀才多时,谨请入室叙谈。”众人入室坐定,王大节说:“我是蜀人,沿大江东下,途经鄂州,前来江州。闻得岳制置是盖世贤将,诚愿效力麾下。我虽不才,闻得伪齐皇子府招徕南士,故乐去故都开封,体探虚实,或能稍尽许国之心。襄阳府、鄂州与江州唇齿相依,皆是大江上流重镇。依我所料,目前襄阳难以守御,但望岳制置多加留意。若得及时统兵救援,方是上策。”

岳飞说:“王秀才所言极是,下官朝见官家时,亦已论及,惟是尚须朝廷指挥。下官当再上奏议,条陈利害。”王大节说:“岳制置既有先见之明,我已放心。”岳飞说:“王秀才此去,尤须小心谨慎,见机行事。若是体探得虏人与伪齐的虚实而归,自是立功。下官料得李成的叛逆心肠,纵是王秀才苦口婆心,亦难叫他回心转意,故平安归来便是第一。”王大节说:“会得。就此告辞。”便跟孙革退出衙门。

王横入报:“襄阳府失守,今有襄阳镇抚司属下武义大夫、荣州团练使、知随州李道单骑自张家渡过江,前来求见岳制置。”岳飞说:“李团练是下官东京时的故人,又是汤阴同乡,我自当出迎。”

岳飞等人出得衙门,李道上前下跪叩头:“下官拜见岳制置。襄阳府失守,末将失守随州,与牛观察、董观察率军民三千到江北蕲州与黄州暂驻。牛、董二观察教我前来,乞听岳制置节制,并乞接济食粮。”岳飞忙扶他起来:“李团练不须多礼,请入衙坐下叙话。”

众人入衙坐下,李道说:“末将与岳制置是同乡,又在东京相识,久慕岳制置威名,恨不能早日前来,执鞭随镫。”岳飞说:“下官虽叨冒制置使的差遣,然而未得朝旨,不敢擅自拘收。”又手指张宪说:“李团练可暂回江北,下官当命张太尉率一军前往,接济钱粮,与你们共同听候朝旨。如若伪齐军前来侵犯,下官自当与你们并力,共破贼军。”李道说:“既是如此,末将与牛、董二观察惟是感激岳制置的恩德。”

岳飞说:“我们同为朝廷效力,不须区分彼此。下官闻得,牛、董二观察曾受刘豫伪命,是否果有其事?”李道说:“京西一带久经兵祸,食粮缺乏,牛、董二观察孤军抗敌,势穷力尽,不得已而受刘豫伪命。然而李镇抚统兵北上时,二人与众部曲旋即归正,多立战功。二观察骁勇,岳制置倘能将他们收归麾下,异日与虏人决战,北伐中原,必能为国家显立战功。”

张宪插话说:“李团练,你自料二观察的才武,比你如何?”李道说:“牛观察今年已是四十七岁,董观察今年三十二岁,均娴习弓马,武艺精绝。董观察驻军商州时,曾单身直前刺死猛虎,军中传为奇谈佳话。牛观察曾生擒金虏骁将耶律马五,臂力尚在董观察之上。末将惟是敬服,岂足与他们相比!”众将听得,不禁啧啧赞叹。

岳飞问:“我曾于太行山中见过牛观察,委实勇武。然而李镇抚与翟镇抚今在何处?”李道说:“翟镇抚伤重,如今难以统军,军中之事,全是董观察主张。李镇抚言道,岳制置原是神武右副军统制,他是神武左副军统制,两人曾比肩事主,他不愿听岳制置节制。故已前去洪州参见赵相公,且以双马驮载翟镇抚同行。”

蕲州城西郊,牛皋、董先营帐外,张宪率军抵达。李道先去通报,而后和牛皋、董先出迎。牛皋、董先作揖道:“恭迎张统制与众太尉。”张宪还礼说:“牛观察神气健旺,董观察忠勇内敛,果是好汉!”其他人也纷纷与牛皋、董先作揖:“久仰,久仰。”

牛皋说:“闻得岳衙内亦在军中,何不一见?”张宪召岳云前来,岳云抢先向牛皋、董先施礼:“拜见牛观察与董观察。”二人还礼,牛皋说:“闻得岳衙内近时去临安朝见,官家亲自授官?”岳云说:“蒙主上洪恩,下官叨冒保义郎、阁门祗候。”李道说:“岳衙内惯使四十斤双铁枪,舞动如飞。”董先说:“请岳保义取来双枪,下官愿一睹为快。”岳云从马鞍上取来一对枪,董先掂量一下,露出诧异莫名的神色。张宪说:“岳保义十二岁便从军立功。三年前讨伐李成,他使双枪,重三十六斤。如今又增重四斤。”牛皋喜道:“待日后看岳保义舞枪!”

董先说:“请各位入寨。”岳云说:“牛、董二观察与众太尉议事,下官自当告退,归还队列。”董先一把抓住他的手:“请岳保义与我们共同议事。”岳云推辞说:“岳制置有令,下官惟是队列中一名战士,尊卑有别,岂得与众太尉同坐?”董先惊奇之余,更是抓住岳云不放:“今日我便恭请岳保义同去堂中就座。”岳云面有难色,张宪说:“既是董太尉礼请,恭敬不如从命。”

众人进入厅堂,岳云不肯就座,坚持站立在张宪身旁。牛皋感叹道:“我见得世上多少衙内,倚恃父兄,恣横骄奢。今日方见得一个真衙内!”随即上前拉过岳云,强行按他在末位就座。

江州往洪州的路上,岳飞、王横疾驰。

洪州州衙,岳飞对赵鼎说:“牛皋、董先、李道意欲投奔下官,我已命本司前军统制张太尉率先渡江,措置防拓。然亦不敢擅自拘收,须是听候朝旨。”赵鼎说:“岳制置如此措置,甚是得体。”岳飞说:“闻得李镇抚与翟镇抚径自前来,参拜赵相公。”赵鼎说:“翟镇抚伤重养病,李镇抚便在本司。”随即吩咐吏胥:“且召李镇抚前来。”

稍顷,李横到来,远远望见岳飞,不禁神色慌乱。进入厅堂,李横对赵鼎施礼,又与岳飞互相作揖。岳飞责备道:“李镇抚,你不与牛观察、董观察等到蕲州,却是前来洪州,舍近就远,是何意思?”李横向岳飞下跪:“乞岳制置宽恕!”岳飞说:“下官已理会得李镇抚之意,然而国难深重,我等身为大宋臣子,理当同休戚、共患难,何得区分彼此?身为武将,又须以雪复仇耻为重,以兵权得失、统兵多寡为轻。”李横无言以对,赵鼎说:“李镇抚既已致歉,且归家休息,你所统兵马亦须听朝廷指挥。”李横起立,退出厅堂。

赵鼎对岳飞说:“下官已知岳制置之意,欲并统李镇抚一军。然岳制置身为大将,须知义理,武人争兵权,此乃国朝祖宗所戒。”岳飞说:“下官惟愿复仇报国,统兵自是多多益善。然而下官所部,不是下官的私兵,而是朝廷的军兵。下官早已设誓,他年他月,自当功成身退,岂得久恋兵权!”

赵鼎无话可说,便转换一个话题:“如今襄汉失守,依岳制置之意,当怎生措置?”岳飞说:“下官已上奏朝廷,惟愿统兵收复襄汉,以报国恩。下官意欲并统李镇抚等军,亦只为此军将士久驻襄汉,熟知地理,可助收复之功。”

赵鼎说:“如今荆湖一带,北有伪齐李成侵逼,南有湖寇杨么作乱,已成南北夹攻之势。依岳制置之见,当如何用兵?”岳飞说:“依下官之见,当先复襄汉,次破湖寇。如若复得襄汉,李成丧师远遁,杨么失援,便难成大患。倘若大江下流严加戒备,又以神武前军王统制所部箝制湖寇,下官统军鼓行,必可成功。”赵鼎说:“原来岳制置已有成算,下官亦当上奏,助岳制置成功。”

2

临安行在,宋高宗召见全体宰执及牛皋、董先等人。宋高宗坐定,朱胜非、赵鼎、徐俯分立御榻两侧。冯益引领牛皋、董先上殿,二人向宋高宗叩头:“恭祝圣躬万福。”宋高宗说:“卿等是国之虎臣。如今襄汉失陷,杨么又欲与伪齐勾结,依卿等的意思,当怎生措置?”董先说:“臣以为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惟有及早用兵,破得李成,方可保江南、两浙无虞。”牛皋说:“臣的计议与董观察无二,恭请陛下早降圣旨,臣愿与董观察为前驱。”

徐俯说:“你们才被伪齐李成战败,如今又力请出师,可有胜算?”牛皋说:“李横虽是兵不素练,仓猝出师,亦曾一举收复京西地界,兵临旧京。岳制置精通韬略,军伍严整精锐,岂是李横可比?臣与董观察见得岳制置军中将士,人心思奋,踊跃求战,惟愿为陛下效力死战。如此军心士气,岂可多得!臣在中原,久知民心向背。虏人侵略,已有九年,兵势日渐萎靡;刘豫苛虐,百姓怨恨入骨。依臣之见,伪齐必灭,中原可取,全在陛下圣断,坚定不移。”徐俯还想插话,宋高宗心有所动:“二卿且退殿休息,用兵是国家大计,朕须与大臣详议。”

牛皋、董先施礼退下,宋高宗吩咐冯益:“且取岳飞奏议,与众大臣传阅。”朱胜非看过,乘机进言:“襄阳地处上游,襟带吴、蜀。国家占据此地,则进可以击贼,退可以保境。今既陷于伪齐,便是势所必取,不可稍有犹豫。”徐俯说:“李横新败,若再次出师不利,岂不损动国威?何况陛下已决计与虏人通和,降旨约束诸路军马,不得出兵。臣切恐出师,不利于陛下长策。”朱胜非说:“虏人自来以和议佐攻战,其使才离行在,四太子便大举攻蜀,大宋岂得因通和而不思进取?”

徐俯说:“如今岳飞兵籍,不过二万八千余众,兵少恐不济事。若要出兵,莫如教刘光世统领,或者另命大将。”赵鼎说:“建炎三四年,虏人偏师渡江,刘光世不敢交一兵、发一矢,惟是拥兵远遁,如何了得?岳飞勇锐敢战,世所共知,何况他早已谋划恢复襄汉之策,胸有成竹。臣以为知上流形势利害,莫如岳飞。”朱胜非进一步强调:“不复襄汉,陛下便不得奠安两浙;不用岳飞,便不得复襄汉。”

徐俯欲再争辩,宋高宗说:“朕意已决,须命岳飞出师。然而与虏人通和之事,亦不可废。此回用兵,须教岳飞惟是收复襄阳六郡地界,不得深入伪齐地界,亦不得张大事势,称提兵北伐,以免引惹虏人,有误议和大计。”朱胜非、赵鼎说:“臣等领旨!”徐俯只得勉强附和:“臣领旨!”

江州制置使司,岳飞和孙革正推敲奏议,寇成进来说:“岳制置,下官与王太尉情同手足,自他统兵去广州,已横跨两个年度。虽间或有书信往来,仍极是思念。不如乘此机会,上奏朝廷,召他回军。此次出师,亦必得王太尉助力。”岳飞手指正在誊写的奏文:“难得寇太尉念及此事,下官亦是朝夕思念,此回适中机会,已上奏朝廷,乞王太尉归军。”孙革笑道:“此亦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正计议间,王横来报:“外边有一带孝的妇人求见,言道是王大尉的浑家。”岳飞大惊:“王太尉竟有甚事?快快请进!”稍顷,一妇人进门泣道:“奴家参见岳制置、孙干办与寇太尉。王太尉思念众官人过甚,又不服水土,已在广南病逝。奴是他的浑家,已带得他的棺材回江州。”寇成与孙革闻言,悲声大放。岳飞也一时呆住,许久才问:“王太尉病逝之时,有甚言语?”妇人说:“故夫言道,他惟恨死于炎瘴之地,不得马革裹尸。他日克复中原,乞岳制置与寇太尉将他棺木,移葬于相州故土。”

王经灵堂,岳飞率众人吊唁。岳飞立誓:“我等誓当承继王太尉遗志,克定中原,长驱燕云,而后将王太尉遗骨,归葬故里!”寇成哭道:“兄弟,孰知年前一别,竟成永诀!你如泉下有知,必当佑我大宋中兴,必当助我成全你的遗愿!”岳飞站起,众人次第站起。岳飞对寇成说:“且往东林寺一行,由我出资,请慧海长老为王太尉做道场。”寇成说:“我亦出资,请长老做两次道场。”

制置司衙,李若虚说:“下官今奉朝命宣谕,牛皋、董先、李道等正式归属岳制置,岳制置须在麦熟之前统兵收复襄汉。然而主上特别强调,‘追奔之际,不得出李横所守旧界,以误大计。否则,虽立奇功,必加尔罚。’”

岳飞问:“不知李镇抚与翟镇抚何处顿放?”李若虚说:“李横不愿听岳制置节制,朝廷已命他改隶神武右军张节使。翟镇抚已充江南东路兵马钤辖的闲职,寓居宣州养伤。李横部曲虽号称一万五千之众,其实壮丁不足四千。朝廷既有指挥,鹏举亦不须引以为憾。”李道说:“李横并非将才,心胸偏狭,便是投归岳制置,切恐亦难驾驭。”

李若虚说:“朱、赵二相公并力保奏鹏举出师,然而他们亦教下官传言,自官家渡江以来,虽曾屡遣兵将,亦惟是讨荡贼寇,未尝大举进击虏、伪,鹏举此回出师,所系利害甚重,须保万全,不得教虏、伪益生轻慢之心。”岳飞慷慨道:“自古交兵,难得有泰山压卵的万全之策,然而洵卿可回朝传语二相公,下官与众将士誓取襄汉六郡。哀兵必胜,义兵必胜!”

李若虚说:“朱相公又教下官传言,若此举成功,便以旌节授予鹏举。”岳飞听后不悦,义正辞严道:“朱丞相不以国士待岳飞,教我深以为憾。洵卿当为岳飞善辞朱丞相,下官可义责,不可以利驱。此举系社稷大局、君主要事,倘若成功而不授节,难道我等便不当尽心竭力?拔一城而授一爵,此所以对待常人,而非所以礼遇国士!”李若虚起立长揖:“下官今日,方知鹏举的国士怀抱!”

出师前夜,岳飞刚刚回家,吴惠娘便出面说:“伯伯,今日阿姑昏倦,已是安卧。她教奴家传言,伯伯不须入内请安,今晚可及时休息,明日全力措置出兵事宜,亦不须告辞。”岳飞顿觉不妙,转头问李娃:“我料妈妈或有病情,你与我是夫妻,不得瞒昧。”吴惠娘却对李娃说:“阿姑是一家之主,她既有言语,姆姆岂得不遵?”

岳飞转身径奔姚氏卧房,不料岳铃拦阻在门外:“妈妈已自安睡,五郎不得惊扰妈妈。”岳飞急切问道:“妈妈莫非有病痛?”岳铃说:“妈妈惟是思睡,别无病痛。她教五郎全心措置军事,不得以妈妈为念。”岳飞说:“二姐瞒昧我,岂不教我乱了方寸?”岳铃正色道:“奴家岂得欺诳五郎?”岳飞说:“既是如此,且教我进去见妈妈一回,方可安心。”岳铃说;“妈妈既有言语,五郎岂得违逆!”岳飞被逼无奈,只好跪下哀求道:“明日我便将出师,只求二姐通一线路。”

双方正僵持不下,姚氏从里屋走出:“五郎,你身系大军之重,如何可以不安心军务?听老身言语,待凯旋而归,母子方得会面!”言毕,拉了岳铃进屋,“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岳飞泪如雨下,接连叩头三次,方才起身离开。

李娃卧房,岳飞追问:“妈妈怎生的,孝娥须从实道来!”李娃说:“阿姑今日惟是小疾,然而阿姑之意,便是教你不得辜负朝廷委寄,不得以她小疾为念。鹏举若是孝顺,须念阿姑苦心,尽智尽力于军事。”岳飞向李娃长揖:“我去之后,全仗孝娥与众家人伏侍妈妈,请受我一拜!”李娃还礼道:“奴家与众人敢不尽心竭力!当前又值炎夏时节,暑气逼人,奴忧你目疾发作,故已备得眼药,出师之后,须每日洗目。”岳飞说:“感荷孝娥。”

李娃说:“去年三妹十五岁,我们已为她行得笄礼。今年张衙内与祥祥已是十六岁,亦已行得冠礼。阿姑之意,她喜爱三妹,欲教祥祥娶新妇,早得孙儿。”岳飞说:“我以为三妹当与张衙内议亲。”李娃说:“奴岂不明白鹏举心意?然而三妹与祥祥,堪称青梅竹马,奴家已知其意,阿姑亦执意教祥祥与三妹议亲,鹏举不得违背母命。”

岳飞说:“然而祥祥不得早于张衙内议亲。”李娃说:“奴家已与姆姆体探得,陈知州有一女,亦是行年十六,资质庄重,容貌秀丽,合宜时可议亲事。”岳飞欣然道:“张招抚是文士,陈知州亦是文士,两家议亲,门当户对,足慰张招抚的忠魂。然而张衙内与三妹皆是忠臣遗孤,婚礼不得简慢,可在大军凯旋之后成婚。”

李娃说:“姆姆丁忧已满,切恐亦不当长期寡居。依奴家猜度,她似对张太尉有心。而张太尉妻女自在平定军一战亡殁,至今亦未再娶。鹏举合宜之时,不妨体探张太尉心思。”岳飞说:“张太尉与我情同手足,亦早被妈妈视同义子。倘他与六嫂结合,诚是一件美事。”

3

蕲州城外教场,岳飞誓师。一方土坛之上,“精忠岳飞”的大纛高高矗立。岳家军十军列成方阵,十军之前各立一面绣有本军军号的军旗。全军将士俱着绯红色的崭新军衣,俱持明亮耀眼的重兵利器。

岳飞骑铁鬃骅,手执铁挝,以军礼进入教场。于鹏、孙革与王敏求等,也都执剑骑马相随。岳飞向众将士高喊:“我当与诸君,同仇敌忾,赴汤蹈火,有进无退,誓复襄汉!”众将士同声呐喊:“哀兵必胜,义兵必胜!”

岳飞阅完全军,下马登上土坛,亲自挥舞“精忠”大旗。张宪和孙显的前军为先导,九军依次出发。土坛上,江州知州陈子卿说:“王师如此雄壮,必定锐不可当,马到成功!”李若虚泣道:“如若八年前有此良将,有此雄师,岂得有靖康之耻?而我胞弟李若水,亦不会亡身于虏营!”

待得背嵬亲军出动,岳飞来与李若虚等人告别。李若虚说:“下官离行在之前,君相尚以出师为忧。今日得见鹏举用兵行师,所忧已不复存在。”岳飞肃然言道:“吴节使已在仙人关痛击四太子,大振国威。下官料得此回与伪齐军周旋,必定胜券在握,然亦不可轻敌。”

陈子卿说:“下官在江州,自当看觑岳制置全军老小,专候捷报。”岳飞说:“感荷陈知州。”随即与众人行礼告别,而后下坛上马,与四名干办官及都训练霍坚,随背嵬军出发。

鄂州江边,岳飞大军依次渡江。于鹏带鄂州知州刘洪道等三人来到岳飞面前,刘洪道说:“岳制置行军辛劳,下官聊备杯盘与薄酒,欲与岳制置洗尘饯行。”岳飞说:“感荷刘安抚厚意,然而下官王命在身,须是急速渡江。待日后凯旋,再入城拜会。”刘洪道说:“既是如此,下官恭敬不如从命。国家患难至深,今已见得否极泰来。西有吴节使,东有岳制置,俱是国之干城,下官极是仰慕。”岳飞说:“吴节使威震南北,下官不足以并论。”

刘洪道说:“岳制置不须过谦。五年前,下官受命守明州,不能与城池共存亡,以致全州百姓惨遭屠戮,至今深以为恨,深以为悔,惟愿稍赎罪过。虏人南侵,已是十年,今日方见得岳制置出师反攻,系国家荣辱安危甚重,下官义当全力襄助。”岳飞说:“改过不吝,便是君子。下官此回出师,亦是仰仗刘安抚全力应援。”

刘洪道手指身边二人说:“此是属下崔邦弼、颜孝恭二统制。”二人对岳飞施礼:“参见岳制置。”刘洪道说:“如今你们便隶属岳制置麾下,须是恭听号令,效力用命!”二人齐道:“遵命。”岳飞说:“第一便是严守军律,不得骚扰百姓,践踏庄稼。待我统军济渡后,你们率本军接续济渡。”二人又道:“遵命!”

岳飞与刘洪道等人揖别,和于鹏、孙革等人登上渡船。船到江心,于鹏凝望滔滔江水,突然感慨道:“宗留守病逝时三呼‘过河’,我们六年前放弃旧京渡江,尚是记忆犹新。孰料到得今日,方得重新渡江!”岳飞激昂言道:“此回不擒逆贼,不得旧境,委实愧对宗留守与张招抚忠魂,我誓不再涉大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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