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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岳王(35)

第十二章 绝地雷霆(1、2、3)

第十二章 绝地雷霆

1

扬州崇政殿,宋高宗召见黄潜善与汪伯彦。宋高宗说:“今有吕颐浩、张浚等诸臣各自上奏,言道虏骑长驱深入,淮北屡有警报,须预作计议。二卿有何措置?”黄潜善说:“去年已命宇文虚中、魏行可等出使,深致陛下求和之诚,虽未有回报,然臣等料得冬去春来,金人必定退师。如今两河地界既已全失,正是议和良机。惟有圣断坚定,谨守靖康誓约,与金人划河为界,天下自可渐至太平。”

宋高宗说:“倘若虏人归还父兄宗族,万姓得免兵革之苦,朕亦何惜屈己求和?然自去秋以来,虏人侵逼不已,占得两河,又攻京东。吕、张诸卿之意,切恐行在不得奠居扬州。”汪伯彦说:“此事臣等与王渊早有措置,已命韩世忠统兵过淮把截,刘光世率师沿淮守御。扬州与镇江府一江之隔,王渊早已预备舟船,一旦有警,必可济渡。”黄潜善说:“臣等探得,金人虽破得京东十数州军,当前并无南下之意。沿淮之北,惟有些少草寇骚扰,故不敢上惊圣听。”

宋高宗说:“既是如此,朕已宽心。黄卿可速草与金二帅书,遣使分往河东、河北。卿日前所拟与大金皇帝通问书,语词精确,能道朕之求和至意。隆祐太后在扬州不便,朕已命人护送去杭州。如今当未雨绸缪,命皇子再去杭州。”

后宫阁子外,冯益与四名宫女侍立,阁子里清晰传出种种软语嗲声。宋喜喜说:“官家!臣妾端的是痛楚难忍!”宋高宗说:“朕亦是爱之所钟,情不由己。”宋喜喜说:“臣妾忍痛如此,惟是求一个国夫人的位号!”宋高宗说:“朕已破格赐你红霞帔宣,若赐国夫人,亦须在半年之后。”宋喜喜说:“半年何其漫长,切望官家格外开恩!”宋高宗说:“便在三月之后!”

稍顷,张去为急火火跑来。冯益忙以眼色示意,张去为却不理他,只管高声叫喊:“韩世忠兵败,刘光世全军逃遁,虏骑精锐由完颜拔离速率领,已杀至天长军。恭请官家即时巡幸江南!”

鹅黄色的绒帐中,宋高宗猛吃一惊,浑身冷汗骤出,只觉全身急遽萎缩,突然瘫倒在床。但转眼之间,他又一骨碌爬起,赤身跳下床来。阁外的宦官与宫女涌進,乱哄哄为他披挂铠甲,佩戴宝剑,外罩淡黄色罗袍。

众人正待离开,宋喜喜也身穿内衣掀帐出来:“官家!且容臣妾扈从侍奉!”宋高宗说:“须待娘子理发著衣后,再与众宫女同行!”宋喜喜上前拉住宋高宗的衣袖:“臣妾等不得,须与官家同行!”宋高宗用力挣脱,只听“嘶”的一声,竟将罗袍的衣袖撕裂。宋高宗怒不可遏:“你这贱妇,竟如此不知好歹!”一拳将宋喜喜打翻在地,立即与内侍落荒而逃。

宋喜喜艰难爬起,简单挽个发髻,穿上外衣,匆匆收拾些细软,噙泪对四个宫女说:“今日方知,伴君如伴虎!官家如此薄情寡义,我们本是来自民间,不如复归民间。”一个宫女问:“又待去哪里?”宋喜喜说:“虏人自西北天长军来,我们不如出城东,回泰兴老家!”五人从宫中到宫外,再到扬州大街,一路奔逃一路高喊:“虏骑行将杀来,官家不顾百姓生死,已是只身逃命。如今朝廷不成朝廷,宫院不似宫院,你们惟有各自寻觅活路!”

很快,这条消息传遍行宫,传遍扬州。行宫二千余名宦官与宫女,顿时炸成一锅粥,纷纷夺门而出,星迸四散。扬州各色人等,也乱慌慌弃市抛家,扶老携幼,呼天喊地,争往城外飞奔。然而,混乱的人流却遇到狭窄城门的阻滞,大家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汪家私宅,汪伯彦、黄潜善正举行午宴。一批妓女在厅堂奏乐,汪伯彦最宠爱的四宜人正献艺起舞。偌大食桌上摆满各色美酒、果品及腊脯,又有佳肴一批批轮替而上。汪伯彦的五安人和六安人侍立一侧,反复劝盏。

黄潜善眼瞅四宜人,心荡神迷。汪伯彦笑道:“黄相公,自来鱼与熊掌,不可得兼。以自家的四宜人换你的七安人,如何?”黄潜善暖昧而笑:“两个宰相互换宜人与安人,岂不惹天下嗤笑?”汪府五安人舀一勺鲜虾,放到黄潜善嘴边,娇滴滴言道:“奴家知得,黄相公最喜鲜虾。”黄潜善呷一口,赞道:“其味果然鲜美!”

一名吏胥闯入禀报:“大事了不得,虏人杀来,主上大驾已经出城!四品官黄锷逃到瓜洲江边,被军兵当成黄相公,乱刀砍死!给事中黄哲,亦被骑士一连射中四箭,死于非命!”汪、黄的碗筷同时跌地,堂内姬妾、女使和妓女的尖叫声四起。黄潜善吩咐吏胥:“速备快马,唤一千亲兵拥卫出城!”汪伯彥吩咐五安人等:“速去收拾细软,随我亲兵南往!”

扬州城内,四处起火,烈焰烛天。第一高楼摘星楼,已变成一大团烈火。金军四处烧杀抢掠,到处是乱纷纷的人影,到处传来号哭与惨叫声。

崇政殿,谷神坐在宋高宗的御榻上,拔离速等四人战战兢兢半跪在御案前。拔离速说:“赵宋康王煞似一只狡兔,已自逃往江南。”兀林答泰欲说:“我等已关闭扬州城,清洗一遍。”

谷神道:“你们千里追奔,不曾滞留,已是劳苦。你们出兵之后,我亦曾问卜,道是此回擒不得康王,然而不过一二年间,必能吞并江南,混一南北。你们且起立叙话!”四人如得大赦一般,立即站起。

谷神问耶律马五:“瓜洲江边尚有多少南人?”耶律马五说:“江边约有十数万人,运河中更有舟船无数。”谷神说:“你们的儿郎已掳得驱口与金银无数,我的儿郎若不能掳得子女玉帛,又如何北归?且令众儿郎饱餐,稍息片刻,然后出兵江岸。”

瓜洲江边,谷神亲领大军杀到,见得无数逃难船只停滞江边,十万人等待济渡,不由大笑:“委是天赐我也!”随即下令:“抢尽金玉珍宝、绫罗锦绮,勿管仪仗器物、官府文牍。速将十万人合围,先大肆杀戮一批,再迫令其余交出全部财物!”

金军分头散开,一批人登上舟船,恣意抢劫。一批人冲向难民,砍瓜切菜一般屠杀。很多人被挤入滔滔江水,很多人干脆投江自杀,很多人死于自相践踏。一时之间,江面漂满尸体,江水变得鲜红。而谷神身边的金银财宝,很快堆成一座小山。

(旁白:此次金军南下,扬州城遭受毁灭性的浩劫,变成尸骨堆积的废墟。丹阳、镇江、常州、苏州、吴江、秀州等地,同样刮起一股逃难风,哭泣呼喊之声不绝于道。宋高宗带一批奸臣、宦官一气逃往杭州。苗傅、刘正彦发动兵变,先杀死王渊,又逼宋高宗退位。但政变不久,吕颐浩、张浚、韩世忠、张俊、刘光世等人率各路人马包围杭州,苗、刘被杀,宋高宗复辟,将行在从杭州移至建康。)

2

建康宫中,宋高宗与赵士褭对坐呷茶。宋高宗说:“朕即位已是三载,虽是忧勤国事,宵衣旰食,然而天下不宁,虏人之患益深。此回朕不忍轻弃士民,而及早渡江自便,事变起于仓猝。不知九九叔有何安邦定国的奇策,朕当虚心听纳。”

赵士褭字斟句酌:“依微臣愚见,倘欲收拾人心,中兴宋室,报得奇耻大辱,迎还二圣,则黄、汪二奸佞不可不罢,李纲不可不复相,陛下的罪己诏不可不下。”宋高宗面色难堪,久久不语。赵士褭忍不住声泪俱下:“陛下若不能用此三策,切恐中兴无望!”言毕,起身告退。

冯益适时進屋口奏:“今有刘光世护送得贤妃娘子,张俊护送得七位国夫人等,已到行在。”宋高宗大喜:“快宣他们入阁!”

冯益卧房,张去为说:“官家已得阳痿之症,行房时得不到欢快,接连杀死多名宫女。我们若不设法医治,切恐宫中从此不得安宁。你既是干办皇城司,不如在建康城中张挂数百榜帖,访求名医。”冯益说:“如若以皇城司的名义寻访郎中,必是满城风雨,官家知得,岂不怪罪?你不如与十数小内侍,乔装改扮,私出大内暗访。”

张去为改扮成儒生,叫一名小宦官扮成书童,沿秦淮河南岸漫步。走到上水门附近,发现一家医药铺,挂有“东京黑虎丹王家”的招牌。张去为大喜:“委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张去为走進医铺,王继先迎出。双方坐下,王继先说:“若我猜得不错,秀才乃是行宫大官,只为官家有疾,前来求医。”张去为惊道:“王大夫果是神明!我叫张去为,目前在内侍省供职。”王继先说:“我自东京追随官家到扬州,遭渡江之变,迁徙建康府。官家有疾,本是大内秘事,然而近日颇有传闻。”张去为说:“你若能治愈,便是终身富贵!”王继先说:“人生在世,何人不求富贵?我自欲一试。然而此事却是祸福功罪,全在呼吸之间。”张去为说:“官家极是体恤大夫,十数名医官为官家治病,虽是未愈,亦并未得罪。”

王继先心下一动:“闻得官家极是健壮,何故如此?”张去为说:“太上官家三十二皇子中,官家是第一健壮有力,又喜骑射。在康邸时,已得五女,邢圣人与潘娘子亦是在藩邸受孕。官家登基后,潘娘子生小皇子。然而柔福帝姬言道,邢圣人北上时,骑马堕胎,三个公主亡于青城虏营,长公主亡于北上途中,二公主亦在金虏御寨洗衣院中早亡。官家自登大宝以来,后宫从未有过受孕之人。此回在扬州时,因白昼御幸作乐,适闻虏骑杀来,一时惊吓过甚,便得萎症。”

王继先问:“官家平时饮食如何?”张去为说:“官家食量不小,喜冷食,常口渴。”王继先问:“便溺如何?”张去为说:“前溲常赤,后溲常干,不时壅结。然而今日却得泻疾。”王继先笑道:“我近日占得一卦,言道必有大富大贵。今日张大官光临寒门,必是应验!”张去为也笑道:“王大夫日后富贵,切不可忘了自家!”

王继先说:“黑虎丹与汤剂,乃以淫羊藿为君药。西川有淫羊,一日可交媾百遍,故又名淫羊藿。此药充气力,坚筋骨,而久服则令丈夫精清,精清则无子。而且,一旦用药,停止一天,就一天不能行房事。”张去为说:“有子无子,已不是当务之急。当务急事,乃是让官家娱兴大悦。”

后宫,宋高宗召见王继先。宋高宗说:“王八司命的手段,果然神奇。”王继先说:“多谢陛下信赖与恩赏。”宋高宗说:“今小皇子赵旉突发高热,几名御医相继诊治,却不见好转,深是可忧。”王继先暗语:“皇子已病入膏肓,我岂得出手,自败颜面?”便说:“臣深受圣恩,皇子违和,臣若有技能,义当效力。然臣只习大方脉,素不习小方脉,亦未曾为小儿治病,切恐误诊。”

冯益来报:“潘贤妃着人来说,小皇子已……已经仙逝。”宋高宗大怒:“将主治御医及侍奉宫女,一律斩首!”冯益道声“遵旨”,抖抖索索退出。王继先内心惊惧,也不声不响溜走。宋高宗独坐许久,不由哀怜自语:“至于今日,太宗官家子孙,虽朕独存南方,却亦断绝后嗣。此是恶报,还是天意?倘是天意,尚有何说?倘是恶报,又因何故?”言毕,泪如雨下。

3

(旁白:尽管金军残破京东,突击扬州,杜充却按兵不动。六月中旬,逃遁到淮西的王善,又率兵流窜到开封府界的太康县。岳飞奉命出击,在崔桥镇一带几将王善军全歼。六月二十一日,岳飞回到开封城西的金明池北军营。)

岳家厅堂,岳飞与孙革、王贵、张宪等人坐叙。孙革说:“金虏侵犯京东,官家一路南逃。杭州行在又有苗傅、刘正彦事变,王渊因此被杀。然而事变已平,杜充却以勤王为名,欲亲提大军南下,只留些少人马,付与副留守郭仲荀守城。只待岳统制回来,他便正式下令南撤。”

王贵说:“主上有诏,命令杜充以宣抚措置副使的重任,节制京东、京西与淮南路,另命张枢相为宣抚措置使,镇守陕西。朝廷之意,惟是叫两个重臣各任一方,结成辅车相依之势,抵御虏人,未曾叫杜充撤兵。”

张宪说:“杜充如此胡做,莫非胆敢违抗朝旨?”徐庆说:“杜充素来独断专行,便是郭太尉身为副留守,亦不得干预他发号施令,惟是遵禀而已。我们亦不知他包藏何等心机。”孙革说:“他带重兵南逃,却叫郭仲荀守城,便是要将丢弃京城的罪责,归于郭仲荀。郭仲荀虽是无能之辈,此回亦是喊苦叫屈不迭。惟有陈都统抗辩不屈,已被杜充罢免都统制之职。”

岳飞静听,良久才说:“不料我离开才五天,开封竟已发生如此变故!”张宪问:“大家有何计议?”孙革说:“我等之意,杜充虽刚愎自用,然在东京留守司中,尚且倚重岳统制。如今亦只得死马当成活马医,请岳统制前往劝谕。”众人同时转望岳飞,岳飞说:“只要一线希望尚存,我便须一试。”

卧室,李娃叹道:“可惜宗留守经营东京二年,却要断送在杜充之手。杜充暴戾恣睢,又如何容你劝谕?可叹朝中众多文武,竟无人识得杜充真面目!”岳飞说:“自从马统制被杜充那厮杀害,郡夫人恨之入骨,叫我为姐夫报仇。大丈夫一言九鼎,我为此始终耿耿于怀。如今杜充胆敢违抗朝旨,弃东京与敌,此正是机便。”

李娃说:“若能杀得杜充,亦是人心大快。然而此事干系重大,亦不知后段如何?”岳飞说:“郭太尉无能,不如请陈都统暂摄留守事,然后奏禀朝廷。”李娃忧心忡忡:“鹏举,此事切不可鲁莽,你须事先与陈都统从长计议。”岳飞说:“孝娥此说,正合我意。我便去拜见陈都统!”

陈淬家厅堂,挂有一幅陈淬本人身著纶巾儒服的画像,其上还有陈淬的自题诗:“落第少年不自哀,烽烟铁马戍轮台。数奇不是登坛将,竹杖芒鞋归去来。”

岳飞、张宪、孙革凝望画像,陈淬说:“三十多年前,有一年少气盛的举子,虽是科举落第,却慷慨有大志,属意于边功。不料岁月蹉跎,历尽祸难,妻儿又惨遭杀害。如今一个五十五岁的老翁,孤孑一身,空有报国复仇之心,又无补于国事,便请画工描了丹青,聊以自嘲。”

岳飞说:“如今战祸遍地,切恐陈都统难有归隐的乐土。末将以为,陈都统今日,正有报国复仇的机便。”三人皆吃一惊,陈淬忙问:“岳统制是甚意思?”岳飞说:“陈都统必是知得,秦汉之交,项羽斩杀宋义,破釜沉舟,终得成就破秦大功。”张宪迟疑一下,马上表态:“末将以为,欲救取京城,亦惟有施行此策!”孙革接着言道:“下官以为,岳统制此计虽险,却是忠义救国之道!”厅堂一时静寂,三人彼此听得呼吸与心跳。良久,陈淬用坚定而低沉的语调说:“岳统制虽是心存忠义,此事却万万使不得!”

孙革说:“杜充畏敌如虎,违背朝命,妄自逃避,弃京师与虏人,岂是无罪?”陈淬说:“我已与他争议多时,他以京师乏粮,屯不得重兵为辞,又以朝廷叫他‘便宜行事’为借口。既是朝廷信任,料他巧舌如簧,必有掩饰罪过的言语。”随即绕厅堂急走几圈,又说:“且莫说我们是武人,便是宗判官在此,亦不可胡做!岳、张二统制须知,国朝最忌讳武将干政。”

张宪说:“忌讳出自人心,忠义却在天道……”岳飞打断他的话头说:“张四哥不必多言。既是陈都统心存顾忌,此事便不可为。我所恨者,惟是今日脚踏之地,明日便将弃于敌手!”

卧房,姚氏对岳飞说:“如今你二姐及外甥婿高泽民夫妇寻到此地,老身自有多人伏侍,你可回房去与妻儿相聚。”岳飞并不应答,只是恭恭敬敬侍立一旁。岳铃向母亲挤一下眼睛,正色道:“五郎今日不听妈妈劝谕,却是何故?”岳飞说:“我数日征战,未得侍奉妈妈,今晚岂可不在妈妈身边?”

姚氏用微嗔的口吻说:“五郎常言,‘不敢不遵母命。’今晚老身已经发话,还不速速回房,更待何时!”岳飞面有难色,却仍无退意。岳铃高声道:“妈妈叫你走,你便须走!”接着将岳飞推出房门,上了门闩。岳飞在门外喊道:“妈妈!儿子不孝!”姚氏说:“你不冷落新妇,便是大孝!”

岳飞回到卧房,三个孩子已经安睡,李娃笑脸相向:“鹏举,可要吃茶?”岳飞说:“不须!”李娃问:“鹏举入城去,与陈都统怎生计议?”岳飞泣道:“陈都统是小心谨慎之人,言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然而听任杜充将京师拱手让与敌人,如若惟是‘小不忍’,却不知天下,另有何事堪称‘大谋’?”

李娃掏出手帕,本想为岳飞揩拭,但稍迟疑一下,改将手帕递给他:“鹏举勇于担当国事,奴家思忖,此举蹈危履险,成败参半。陈都统老成持重,亦是一说。”岳飞擦干泪水,起身找出一包用手帕包裹的泥土:“我渡河投归宗留守之时,曾在河北取一包土,发誓要将它封于燕山之上。不料如今河北全失,故乡沦陷,京师亦被杜充视为弃物!难道我等奋死血战,多少豪杰殉身疆场,却只能步步后退,反教虏骑踏遍天涯海角?”

李娃就地抓起一撮土,用岳飞拭泪的手帕包裹起来:“此处有英雄泪,又有京师土,惟愿鹏举有朝一日,亦将此土封于燕山之上!”岳飞默默接过,李娃一时心潮起伏,心有所感,便取来笔墨,用楷书写下一阙《秦楼月》,然后吟唱:“繁华歇,金明池畔伤心月,伤心月。英雄啼泪,遗民啼血。哀兵自古终须胜,铁骑踏破燕山缺,燕山缺。光辉重照,汉家陵阙。”

岳飞叹道:“孝娥煞是自家知己,天下第一贤妻!我自幼便在村中,喜看艺人作场,熟知三国时关羽、张飞的武勇英烈,歆羡不已。自投军杀敌以来,虽在张招抚、宗留守麾下做一偏将,亦是甘心效命。可叹如今,却因杜充那厮节制,心志不得丝毫伸展。如能独自成军,何愁虏人不灭?”

李娃说:“奴家虽是女流,自幼却喜读《资治通鉴》等史书。关、张虽是樵夫牧童熟知的英雄,然而民间辗转流传的故事,已非史册所载的真人真事。奴家以为,鹏举当效法汉朝韩信、唐朝郭子仪,能屈能伸,而成大业。杜充那厮,浅陋平庸,鹏举岂得久居其下?须是及早思忖独自成军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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