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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岳王(18)

第六章 岳母刺字(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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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定府刘韐治所,岳飞向刘韐参拜:“我守父丧已满,近闻金虏南侵,故带家小还军,期能杀敌报国。”刘韐问:“鹏举家小在哪?”岳飞对门外喊道:“阿刘,進来参见官人。”刘金奴一手拉了岳云,一手抱了岳雷,款款進门施礼:“官人万福。”刘韐还礼道:“阿刘万福。鹏举可先到王贵、徐庆处安顿,明日务必投考‘效用士’。”

岳飞说:“入军而已,何必力争‘效用士’?”刘韐進前挽住岳飞两臂:“鹏举大才,怎能任由他们脸上刺字?故你须凭超群武技,一心投取‘效用士’,虽仍不免手背刺字,却亦不算大耻。”岳飞谢道:“原来如此,多蒙大人提醒。此乃唐末及五代藩镇遗制,如今国家用人之际,仍将军人视为行伍贱隶,好不令人齿冷!”

真定府教场,台下人潮涌动,台上刘韐坐定,岳飞、王贵、徐庆等人分立左右。刘韐说:“今日继续招募军士,仍须丈量身长,观测目力,而后检阅跑跳动作与骑马奔驰。凡合格者,便在脸部刺字,发放衣鞋、钱币等物,再分别拔隶上、中、下等禁军或厢军。”

众人齐道:“我等既来投军,便不惧脸上刺字,大人开选便是。”刘韐说:“甚好。家属退开一旁,投军者可站成一列,按序接受测试。”很快,人流分开,一条长龙形成。长龙末尾有一少年,白衣白袍,体格健壮,容貌威武,英雄气四溢。少年随长龙缓缓移动,次第接受丈量、目测、跑跳、骑驰等测试,最后来到综合评判的吏胥面前。吏胥说:“你姓甚名甚,来自何处?”少年朗声道:“我姓张名宪,来自四川阆中。”吏胥对一名武官说:“张宪各项皆优,可即刺面入军。”

武官到张宪面前,正欲往他脸上刺字,却被他一把推开。武官大喝:“张宪大胆!敢不服从命令?”张宪冷笑一声:“你凭甚给我刺字?”武官厉声道:“知府大人已说得明白,此是朝廷‘招刺’,谁都不可免得!”张宪笑道:“那你脸上,为何不曾刺得?”武官傲然言道:“我武艺高强,已投充‘效用士’,自可免除脸部刺字!”张宪说:“如我远胜于你,是否亦可投充‘效用士’?”武官手指岳飞等人说:“此是自然,台上岳飞等人,昨日便胜得在下,只在手臂刺字。然瞧你乳臭未干,尚不够我小小指头一捻,岂配投充‘效用士’!”

张宪一个箭步,探手抄起武官左脚,一把将他高高举起,凌空飞旋数转,而后一抛。武官即将坠地,张宪眼疾手快,早已抓起他右脚,轻轻往上一带。武官下坠之力顿消,却是头脸朝下,急急扑向地面。

一道光影一闪,岳飞已从台面飘下,疾疾伸手往武官肩部一提,硬生生将他倒转过来,由他双脚缓缓落地。武官浑身颤抖,神思恍惚,岳飞安慰道:“惟是虚惊一场,歇息一阵便好。”武官缓过神来,忙对岳飞施礼:“感荷岳五哥。”又对张宪说:“你武艺超群,只须手臂刺字,直接投充效用士。”

张宪大惭,对岳飞长揖:“我一时激怒,差点使他蒙受羞辱,幸蒙岳五哥援手,不致铸成大错。”岳飞还礼道:“张四哥绝技在身,岳飞深自感佩。今虽初见,却觉亲如兄弟。”张宪说:“岳五哥仁厚,非我意气之辈所及万一。倘蒙不弃,诚愿追随左右,早晚饱受教益。”

刘韐大笑:“好,好!”上前挽住岳飞、张宪:“王大、徐二之外,鹏举又多一臂,岂不快意!”王贵、徐庆也上前对张宪施礼:“见过张四哥。”张宪还礼道:“能与岳五哥、王大哥、徐二哥相从,委实三生有幸。”刘韐说:“走,走!随我回衙,大家摆酒畅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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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定军往太原的路上,岳飞率百名骑兵,迤逦而進。岳飞说:“我们今往太原府的寿阳、榆次等地侦查,大家有何计议?”

王贵说:“朝廷已命种师中和姚古分兵两路,前往救援太原,目前又命刘韐、解潜、折彦质、折可求和张灏等分兵三路,再往救援。看来决心甚大,太原之围当解。”徐庆说:“此次我们为硬探,倘遇金军,莫如先杀他个人仰马翻。”张宪说:“救援队伍虽众,然而兵不集中,各部又互不协调,金军以逸待劳,切恐各个击破。”岳飞说:“张四哥所见,与我略同,此乃大忧。惟愿我等圆满完成任务,助太原一臂之力。”

突然,金兵不期而至。随行骑兵见敌人势众,多半胆怯欲逃。岳飞大叫:“金虏虽多,却不知我军虚实,正好出其不意,杀他个措手不及。你等原地助威,且看我前往试敌!”随即快马一鞭,右手挺长枪,左手舞大刀,单骑直驰敌阵。金军惊愕之际,岳飞远者枪挑,近者刀劈,往来冲突数次,杀敌多人,再生擒一人夹在马上,方才回马。金军犹疑片刻,哄然撤退。

宋军露天营地,岳飞审讯敌俘:“倘你教我女真口令,可饶你不死!”敌俘说:“如能活命,敢不一一道明?”岳飞说:“甚好,且随我来。”二人進入一座营帐,稍顷,岳飞出来,已换穿一身金军服装。

蓦地,一把剑直抵岳飞胸口,张宪大喝:“降虏竟想逃跑,岂不自寻死路!”岳飞大笑:“张四哥走眼,且看我究竟是谁!”张宪收剑惊问:“岳五哥意欲何为?”岳飞附耳低语,道是如此如此。张宪急道:“岳五哥孤身犯险,倘有闪失,我等如何复命?”岳飞说:“我已成竹在胸,张四哥勿忧。”张宪说:“莫如我与你同行,亦好防备万一。”岳飞说:“衣服惟此一套,何况密入虏营,人多反有妨碍。”当即跃上一匹快马,转眼消失在山坳。

王贵、徐庆恰在这时赶来,忙问:“岳五哥何往?”张宪不语,徐庆说:“不明不白离开,必有原故,你且说与我们知晓。”王贵脸色沉重:“徐二哥不必多问,我们一道守候便是。”三人登上一面高坡,在月色之下,久久凝望岳飞去向。大山万籁俱寂,偶起一阵林涛,犹如千军万马在厮杀。

三更时分,月色黯淡,山风凛冽,三人不约而同颤抖。王贵说:“估量行程远近,岳五哥该当返回。”徐庆说:“他虽是艺高胆大,然而只身闯金营,委实凶险之至。”张宪说:“我料不会有事。想三国时长坂坡之战,张飞一人喝退曹操数十万大军。岳五哥勇毅非凡,更在张飞之上。”

凌晨,一阵马蹄声响起。张宪说:“必是岳五哥归来!”徐庆惊叫:“果是岳五哥,仍是金人装束!”王贵急步跑下:“岳五哥此去,必定大有斩获!”岳飞在马背轻笑:“行遍金虏营寨,探明全部粮草,尽得兵力实情。”张宪问:“实情如何?”岳飞说:“太原外围,金军重兵不在东面与东南,而在南面的潞州与西南的汾州;粘罕、斡离不与挞懒诸帅,已到阴山避暑议事,不在军中。”

张宪说:“倘若官军趁机发起对寿阳、榆次的攻击,必可克服。”岳飞说:“正是,我当迅速上报。”徐庆相继跟来:“你倒痛快,却害得我们三人,僵立冻饿一夜!”四人大笑。

(旁白:依据岳飞提供的情报,宋军突然对寿阳、榆次发起攻击,金军惊慌失措,以为神兵天降,连连败退。岳飞因功被授予进义副尉。然因前线兵权分散,宋军又被金军各个击破。在大军溃散时,岳飞所部转往平定军。)

6

金国上京,吴乞买大宴群臣。吴乞买对斡离不说:“当初接到急报,道是南朝二十万大军勤王,我曾为皇侄倒捏一把冷汗。不料东路军竟能全军而退,满载而归!”斡离不说:“其实南朝,并非没有忠臣良将。譬如李纲,倘他得志,东路军必定危殆。再如太原守将王禀,被围数月,仍能死战不退,并将赵桓派去的割地专使杀死;前日城破,全城军民饥饿过度,连兵器亦提不起来,却丝毫不减士气。”

群臣笑颜骤然消失,一个个低头不语,大殿死一般沉寂。吴乞买说:“如此说来,大金即使占得他们土地,亦得不到他们民心?”斡离不说:“诚然,得土地易,得民心难。”吴乞买拍案而起:“管它土地民心,我非得俘获赵家君臣子孙不可!”

挞懒说:“依此目标,我倒有一两全其美之计。”吴乞买说:“挞懒道来。”挞懒说:“可灭南朝,俘其君臣及赵氏子孙北往,却在汉人中扶植一个傀儡。如此,不啻南朝兵将失去效忠目标,又可使南朝百姓不因异族侵占而生反感。”众人齐道:“此计甚好!”吴乞买微蹙眉头:“却去哪里寻找一个合宜的傀儡?”斡离不说:“张邦昌曾在东路军作人质。此人官居少宰,却不懂军事,骨头又极软弱,极易控制。”

值事官入报:“前方军报,李纲已被革职,种师道已被气死,种师中全军被歼,开封勤王军队多被遣散,赵佶又回东京逍遥,南朝已恢复文恬武嬉故态!”粘罕起身道:“大宋自毁长城,我军已无大患。此时不灭南朝,天必降我大罪!”吴乞买大手一挥:“发兵!两路军日夜兼程,合围开封!”

靖康元年十月二十九日夜,坤宁殿东寝阁,室外寒气逼人,室内石炭燃烧,温暖如春。宋钦宗从噩梦中醒来,轻轻掀开床帐,蹑手蹑脚坐到几案前,不免长吁短叹。

朱氏将一件鹅黄色薄丝绵袍披到他身上:“官家,当心受凉。”宋钦宗回头拉她对坐:“朕哪有太上的福分?太上在端邸时便是快活藩王,身登大宝后又是快活天子。朕在东宫整日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登基于国难当头之时,又成天忧勤国事。如今国家患难,种师道薨逝,大宋又少一柱石,情势益危。”

朱后说:“臣妾守古人‘牝鸡司晨’之训,从不敢妄议国政。如今国步维艰,臣妾实不忍缄默。在廷之臣,老谋深算,熟知军事,惟种枢相一人而已。枢相曾奏请官家巡幸长安,避虏人锋芒,以李纲为东京留守,宗泽为副留守,实为今日至计。”宋钦宗摇头说:“李纲徒有虚名,擅作威福。太学生陈东竟扇摇无知小民数万,为此人伏阙上书,胁持君父,实为不臣之渐,此风万不可长。何况李纲救援太原失律,已经罪废,何可再用?宗泽年纪老迈,生性迂拙,亦不宜当此重任。”

朱后说:“宗泽乃臣妾阿翁至交,阿翁生前常称道宗泽忠义慷慨,真社稷之臣。他年纪虽老,却乃大宋廉颇。”宋钦宗说:“须知廉颇为勇将,宗泽为文臣,朕从不知宗泽尚能统兵。朕已同群臣议定,当死守社稷。”朱后说:“臣妾听闻,主张坚守东京而不用宗泽者,只何樐一书生。”宋钦宗说:“何樐虽一书生,却是状元出身,气度非凡,远胜他人!”

朱后转换话题说:“臣妾天天在观音像前焚香祷告,谅菩萨必能保佑官家。”宋钦宗说:“朕每三日、五日便去太庙一回,敬告列祖列宗在天之灵。朕自问即位以来,以恭俭律己,并无失德之处,即便列祖列宗降罚于朕,亦当为大宋江山消灾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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