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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岳王(5)

第二章 岳门鹏举(1、2、3)

第二章 岳门鹏举

1

大辽属地,东北虎水流域,女真完颜部落聚居地,阿骨打村寨的寨门处,竖立一块木牌,上有女真文刻写的“阿骨打”三字。寨内参差八十多户人家,各以木栅栏围成院落。院内建有简陋的木屋,屋顶无瓦,以木板、茅草或桦树皮覆盖。

阿骨打人高马大,粗犷彪悍,正陪同爱妾乌古论氏缓缓走出自家木屋。木屋外,吴乞买恰巧走進院落。阿骨打赶忙迎上去招呼:“四弟,小兀术刚满月,你来瞧瞧,看他像不像他的额娘,将来能不能当宰相?”

吴乞买走过来细视:“是不是当宰相的料,我还看不出,然他宽额大鼻,更像二哥。”阿骨打抱起兀术亲一口:“又是像我?我倒希望他和他三位哥哥不同。”吴乞买对乌古论氏说:“再看四小子双腿,壮实有力,准是一条好汉。感谢二嫂,给我女真完颜部,又添一位驰骋疆场、反抗大辽的英雄。”

阿骨打的长子完颜斡本和次子完颜斡离不急匆匆跑来,身后还跟来三子完颜鄂尔多。斡离不说:“阿妈,不好,银牌天使又来了!”斡本说:“他们又来索要海冬青,还要十个女人荐枕!”阿骨打咬牙切齿道:“这帮辽狗,该死的畜生!他们凌辱我女真已两百年,他们用以捕猎的海冬青,往往要由我女真人的性命去搏取,他们络绎不绝的勒索队伍比任何时候都跋扈,他们今日要求的荐枕人已不论是否已为人妻,是否已为人母!我阿骨打不能化解女真劫难,还枉称什么好汉?”言毕,阿骨打悲愤莫名,失神的双眼呆望长天。

狂奔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又在阿骨打门前嘎然而止。阿骨打的三位从兄弟完颜粘罕、完颜挞懒与完颜谷神怒容满面而進。粘罕挥动一柄大刀,怒喝:“天祚小儿,欺人太甚!二哥,我受不了,我要杀人,今天就杀人!”接着手起刀落,将一条长凳劈作两半。

吴乞买问:“到底何事?粘罕!”粘罕怒火万丈,却憋不出一句话来。谷神脸色发青,欲语还休,只好长叹一声,抱头坐下。挞懒嘴角蠕动半天,才硬生生说:“四哥,此事太可恶,太可恨,我都不知从何说起。”

乌古论氏眼珠一闪,忙上前问道:“谷神,是不是蒲察氏妹妹出了甚事?”谷神沉默无语,乌古论氏面露凶光,放大嗓门高喊:“谷神,你且说话!妹妹到底出了甚事?”谷神伏地哀泣,挞懒说:“银牌天使闯進谷神新房,强行抢走他的新婚妻子蒲察氏。蒲察氏只来得及凄惶一顾,便没了踪影!”乌古论氏大惊:“天啦!如若我们尚且忍得,岂不背负奇耻大辱?”

粘罕再次扬起大刀,冲着一声不响的阿骨打逼问:“二哥,你是部落首领,你倒是说说,我们还能咋办!”阿骨打一拳砸在房柱上,狠狠吐出一个字:“杀!”

粘罕、挞懒、谷神与斡离不等人一跃而起,各自摩拳擦掌,齐声呼喊:“杀,杀!”吴乞买说:“且慢,我们须待他们离开完颜部落之后,在林间驿道伏击。由此可避开嫌疑,不给大辽兵临女真的口实。”阿骨打说:“便依此议!”

次日清晨,三位辽国银牌天使带三十多名辽兵,一个个睡眼惺忪,押运北珠、貂皮、狼犬及海东青等上路。刚走出完颜部的所有村寨,驿道两侧突然冲出数十位女真勇士,为首者正是阿骨打、吴乞买、粘罕、挞懒和谷神,还有斡本、斡离不及鄂尔多。乌古论氏背负小兀术,也持刀夹杂其中。

辽臣、辽兵尚未明白何事,即见刀光四起,鲜血飞溅,三十几颗人头纷纷落地。只余一位银牌天使突围而出,纵马狂奔。谷神、粘罕、挞懒、阿骨打等四人一路紧追,渐渐逼近,四箭齐发,将他钉死在驿道拐弯处的一棵白桦树上。

吴乞买驱马上前,伸手从尸体上拔回四支利箭。阿骨打脸色阴沉,默默打出一个全体撤离的手势。乌古论氏走在最后,有意将背上的兀术转到胸前,让他扫视猎杀后的血淋淋场景。乌古论氏说:“女真受辱二百年,必须从今日始,立志讨回尊严!”阿骨打勒马回来,对天发誓:“虽我女真尚且弱小,然而十年之内,必以精兵树起抗辽大纛。不灭大辽,我必死无葬身之地!”吴乞买也打马回来,激昂言道:“我还有一个梦想,不论北方与南方,均须是我女真的天下!”

阿骨打惊问:“大辽是我女真死敌,自当灭它。大宋却与我们无怨无仇,二弟如何恨它?”吴乞买说:“有怨无怨,我并不十分清楚。但我隐隐觉得,我对大宋的仇恨,好像比对大辽还深沉。”阿骨打慷慨言道:“也好!待灭大辽之后,女真不统天下,天下还由谁来?”

(旁白:岳飞降生三日之后,兀术跟着降生。作为宋金争战的主要对手,于其幼弱时代,岳飞在佃农、饥寒之家感受宽爱,兀术在酋长、丰裕之家感受仇恨。仇恨的力量虽是猛烈,却在慈悲、大爱面前一筹莫展。这也是此后兀术不敌岳飞的根本原因之一。)

2

崇宁三年六月,阳光灿料,开封文德殿前,端明殿学士、尚书右仆射蔡京主持“元祐奸党碑”的揭碑仪式。蔡京站在台阶上,百官排列在台阶下。蔡京一挥手,一道黑布撤去,露出一块高大的石碑。碑上“元祐奸党碑”五个大字,清瘦有力。

蔡京说:“诸位同僚,老臣蔡京受命圣恩,在此竖石揭碑。为恢复熙宁新法,甄别正邪善恶,罢黜元祐罪臣,主上特诏命有司,详考罪状,汇集元祐奸党首恶与附从者,得三百零九人。今陛下亲笔敕书,刊此石碑,置于文德殿。望各位文武同僚,自律自戒!”百官目注石碑,虽神色各异,却都默然无声。

皇宫大内走出一帮大小太监,簇拥内侍都监童贯前来。童贯踏上台阶,展开手中圣旨,高声呐喊:“官家诏谕,百官领旨!”蔡京下阶,带百官跪倒在地:“臣等恭领圣旨!”童贯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元祐奸党,为害社稷,实不可恕,今刻石贬罚,以戒不忠不信之臣。今再谕四事:一、诏令各州监司长吏厅,备立‘元祐奸党碑’,以使奸人司马光、苏轼、章惇、曾布之辈,遗臭千古。二、诏令焚毁司马光、吕公著、吕大防、范纯仁、刘挚、范百禄、梁焘、王岩叟于景灵西宫的功臣绘像。三、诏令焚毁苏洵、苏轼、苏辙、黄庭坚、张耒、晁补之、秦观等人所有诗文,但凡私存匿藏者,以律严惩。四、诏令宗室不得与元祐奸党子孙联姻,其奸党子孙亦不得入京为官。钦此!”

童贯宣旨声停,文德殿前一片死寂。童贯冷哼一声,向众太监呶呶嘴。众人立即抱出一卷卷诗文,点火焚烧。突然,远处跑来一位太学生,衣着简朴,年逾古稀,脚步踉跄,径到石碑前深深一躬,而后仰天长叹:“上苍,大宋江山一百四十四年,难道已到人人皆奸党的地步?人无奸贤,官无良莠,悉列其中,割舍弃尽,难道大宋社稷,真个是国运将衰,国脉将绝?”

百官面面相觑,眼角慢慢渗出泪水。童贯大喝:“还不将罪人拿下!”一群武士拥上,太学生狂笑数声,手指蔡京、童贯道:“六贼当道,欺主误国,岂得长久?我虽先走一步,却必于九泉之下,笑看奸贼群丑的可耻下场!”言毕,一头撞向“奸党碑”,顿时脑浆四溅,身子沉沉仆倒。

3

孝悌村,岳家后山,岳铃带岳飞、岳翔一路拾柴火。岳飞六岁,比四岁的岳翔高出一个头。岳铃说:“你们不必帮我,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岳飞说:“二姐能拾柴,我也能拾柴。”岳翔说:“我帮二姐拾柴,二姐有没有吃食给我?”岳铃笑道:“六郎惟是晓得吃,还是五郎懂事。”岳翔上前抓住岳铃的衣襟:“二姐不好,一直都说五哥好!”岳铃说:“六郎小小年纪,便知讨东西吃,亦是大好。”

岳翔大叫:“我还会一样,便是打架!”一边说,一边转身去推岳飞。岳飞猝不及防,立似一块石头,骨碌碌往山坡下翻滚。岳铃大惊:“五郎,五郎!”慌忙扔了柴火,连滚带爬往坡下追赶。岳翔愣一愣,也跌跌撞撞跑下去。

岳飞翻滚偌长一段距离,最终在山麓一片低洼处顿住。他立即起身叫喊:“二姐,六郎!不急,我没事!”岳铃赶到,见岳飞遍身裹满草屑与泥沙,赶紧一边帮他拍打,一边察看他的手脚与头脸:“这么高滚下来,岂得无事?我一定要瞅仔细。”岳飞退后一步说:“我说没事就没事。翻滚之时,我并无一点惧意,心头尚觉轻飘飘的,好玩得紧。”岳铃抓起他的右手:“你看这手,都擦破好几块皮。”岳飞说:“这也无妨。反正我也不觉得疼,二姐不必计较。”

岳翔随后赶到,脸色煞白。岳铃狠狠瞪他一眼,拣起一根树枝要打,岳飞急忙挡住:“是我自己不提防,他又不是成心作过,二姐要打就打我。”岳翔缓过气来,哭道:“二姐想打就打,回去给妈妈说起,妈妈终归也要责打!”岳飞帮他揩一把眼泪:“我们都想长大当将军,何须在这里哭鼻子!”岳翔破涕为笑:“对,对!我刚才一掌,便像挥舞大刀一般,好不威风!”岳飞一把将他举过头顶:“让你看看真将军,顶天立地,如此这般架势!”岳铃大笑:“好,煞好,放下来!六郎了不得,五郎更了不得!”

回家路上,岳铃挑一担柴,岳翔在前带路,岳飞跟在后边。岳飞说:“二姐,你好难回家一次,何不经常回来?”岳铃说:“五郎像个小大人,须知二姐亦有一家人,别有许多活计忙碌。何况家中有小妮子,如六郎一般精灵。”岳飞说:“二姐难得回家一次,回家也该好生歇息,不当上山打柴。”岳铃说:“拾柴这点苦,用五郎的话说,‘啥也不是’。阿爹长年种地在外,妈妈不分昼夜操持,才真正辛苦。”

岳飞不再言语,待岳铃停靠擦汗,抢先去挑柴担。但任他挺得笔直,扁担两头的绳子仍旧软软下垂,柴捆一动不动。岳铃说:“五郎有此心思,二姐也不觉劳累。待你再长高一点点,你就挑得起来。”岳飞问:“二姐告诉我,如何才能长得快些?”岳翔说:“五哥都高我好多,还想长得更高,岂不贪心?”岳飞说:“我要长老高老高,直到一个人能挑好几百斤柴。”岳铃说:“五郎必能如愿。与你同龄的许多孩儿,都没你高,也没你力气大。”

岳飞放下扁担,将两头搭附的小柴捆取下,一左一右夹住。岳铃说:“二姐还挑得动,五郎不必费事。”岳飞说:“二姐勿忧,如此我才像个将军。”岳翔说:“既是像将军,我也要夹两捆。”岳铃笑一笑,顺便抽出两根柴,由岳翔拿了,三人继续往家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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